楚敬乾比他哥哥楚承望随意许多,手一摆,卢隽瀚挺直了身板,骆成威也刚要直起身,被楚敬乾先一步扶好,他伸出的手牢牢握住骆成威的臂膀,口中笑道,“这位就是捡到了虎符的功臣?”
骆成威在他骤然间犀利起来的目光注视下,绷紧了背,“不敢当,不敢当。”
楚敬乾的眼神似乎可以通过银质面具直接射到他脸上,使空气中的紧张感更上一层楼。一时万物寂静,可以听到的声音只剩下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啪嗒”一声裂响,卢隽瀚直接跳了起来。皇帝楚承望的声音十分柔和,“子宇。”那是荆王的字。
楚敬乾周身的气势在那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初见时那个温和可亲的王爷形象。
他再深深看一眼僵在原地的骆成威,说了一句,“二少的眼睛,同本王的一位故人很像。”
骆成威机械地转身,再次坐下,“王爷说笑了。天下之大,相似的人很多。”
“是呢。二少一路从平城过来,舟车劳顿,有惊无险,也是十分辛苦。”楚敬乾自己往杯子里倒满了酒,看一眼楚承望,又是微笑的一张脸。
皇帝的发言紧随其后,“能见到卢爱卿和二少平安到了这里,也算没有辜负朕的真心了。”
骆成威知道是时候了,一杯酒下肚,从袖中捧出一个锦盒,恭恭敬敬弯下腰,将其举过头顶,献给主位上的人。
楚敬乾代接并打开,盒中锦缎上静静躺着半块古朴大气的玉。
楚承望伸手拿起这半块玉石,与手上把玩了很久的另外半块合在一起。连接处严丝合缝,没有半点不合适。
皇帝看了连为一体的虎符很久,声音里听不出喜悲,“朕感念你的一片爱国之心,能自愿将虎符归还朝廷。”
楚敬乾拍了拍手,门被推开,装饰典雅的房间内齐刷刷走进一排婢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托盘。
“人和东西,都是你的,还请二少不要客气。”
骆成威朝楚敬乾笑了一笑,“在下江湖粗野人士,不识这些金玉器皿,也不敢耽误了这些姑娘,就把银子收收就是了。”
楚敬乾脸色不变,“本王听闻二少在风月之事上一向被人‘推崇备至’。”
在荆王殿下说话时,主位上的人的眼睛一直没从骆成威身上离开过。他就那么注视着这个江湖浪子,直到浪子的汗由额头滑至下巴。
骆成威气息不稳,终于开口道,“纵有美人在旁,也要顾及身体。在下今日虽能活着坐在了这里,实际命已去掉半条了。”
语毕,倒酒倒到一半的侍女笑出了声。
骆成威的目光再度凝在这个身着青衣的丫鬟身上。他朝她开了口。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婷葳。”
“婷葳?”
侍女欠身再答,一缕长发斜下胸前衣襟,“娉婷的婷,葳蕤的葳。”
“好名字。”
楚承望抚掌而笑,“确实是好。二少身体既不舒服,改日朕会请太医专门为二少调理身体。”
楚敬乾跟着开口,“二少在京城可有了落脚的地方?”
“在下不才,下手晚了,只能在名花楼外五里左右寻得一间宅子。”
捧着托盘的侍女正告辞退下,一个个脸上都忍着笑。
楚敬乾眼含笑意又敬骆成威一杯,“那若依二少原本的打算呢?”
“在下许久之前进过一次京城,那时专为寻访名花楼雅妓花琴娘而来。她的琵琶一绝,我本想包下她,住在她那里,夜夜听她弹琵琶的,谁知下手慢了一步,不过去钱庄取了下银票,她就已被其他人包占了!在下只得抱憾离京。这次来,虽还是不能如愿,到底也要离名花楼近些才好。”
桌上菜肴有筷子翻动的痕迹,新进来的几位侍女添酒夹菜,身影微微颤抖。楚敬乾的笑越发耐人寻味,“本王听闻二少曾花万金让早已金盆洗手的江南名妓苏绾瑛再为你一人独舞一曲,想必今日也可以再破费破费,将美人包占回来的。”
孰料骆成威听了,连忙摇头,“不可不可!能有如此才情的女子想来亦是有情有心,不能轻易用金钱践踏了。”
楚承望终于也笑了出来,再看骆成威身旁的卢隽瀚,早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楚敬乾将酒杯倒满,再敬了骆成威一杯,“二少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骆成威傻笑着,面上已有红潮泛起,他道,“王爷过誉了!这酒真是醉人,在民间可是断断寻不到这么好的酒!”
楚敬乾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二少若喜欢,我着人送些与你便是!”
骆成威嘿嘿笑着,自知酒量已撑到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