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姑娘。”正在打扫庭院的下人看见从甬路上缓缓而来的白衣女子,放下竹扫帚,垂下双手静立一旁待她走过。
汀兰微微点头,从侧门出去了。
自从这位副管家来了,君逸山庄的账该收的就没有收不回来过。一位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往那儿一坐,面上神情偏偏极淡定,怎么都不生气,冷凝的眉眼却是谁见谁怕,拿银子乖乖奉上了。
但听说她身子不好,二少本想送她去君逸山庄疗养一段时日,不知怎的,启程前一天夜里,她突然生了急病,一躺数日,别说出远门了,连床榻都躺得不容易。
含笑已开到尽头,满苑里香飞花谢,骆成威站在檐下,对阿阮的怒视只吐出三个字,“不是我。”
“天医告诉我,她的病情已经控制稳定了,怎么又会突发旧疾?”
“你不信我?”
“不是信不信,而是如果有别人可以托付,我也不打算把这责任交给你,萧景烟。”这是阿阮三年来第一次有此严肃面容,丝毫不顾忌不避讳。
“你本来可以不用蹚这趟浑水,老老实实做你的荆王妃。说难听点,即使你与楚敬乾的婚姻再难熬,也比现在这样夹在血腥里,见不得光幸福许多。”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骆成威戴着面具,又处在背光处,捕捉不到他丝毫神情。
“当然,一个正常人,都会想凭什么会有人无缘无故来扛这个——这种随时会丧命会连累家人好友的责任?”
“她是我姐姐。”
“大小姐生前说的话是,世事艰险,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她从来没想过要你来帮她报仇。”
“可这是她毕生心愿,也是我作为她妹妹,唯一还能报答她的地方,”骆成威将手抚摸上他那一头短发,“我从没有忘记过她。”
阿阮鼻子一酸,“我只是怕突然有一天,你后悔了。”
“可我很喜欢君逸山庄,将来如果有命能活着从这座繁华的坟墓中走出去,我还会回到那里的。临仙州,无愁海,君逸山庄,多好的名字。”骆成威说着便笑了,回身拦住从屋里出来的天医。
“她如何了?”
小男孩斜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她这病像是有人调控,发作都不怎么规律,完全没按我想的路子走。”
“别是你玩心又起,暗地里对人家下了什么药吧?”阿阮双臂抱胸,这小子医术高明,毒术更高明。
“别人或许还能一试,她,我可不敢。再说,你们舍得?”
骆成威抽出玳瑁扇,手指沿冰凉扇骨划过一遍,抬头道,“如今再不舍得,也要舍得了。是她自己没这个命,天要她留下来。”
说话间,又瞥见一个瘦小的中年女子捧着药碗从小厨房走来,见着二少一干人等,微微屈了膝问好,不等人回就进去了。
“谨娘倒是对汀兰很上心。”骆成威无意间说了一句,也没人把这话往心里去。
阿阮在一旁只道,“毕竟全府里就她一个外人,谨娘既是负责看管秩序的,自然要着重看着她些。”
马车一路奔波,拐道沿着江面一路上了威平桥,此次是去南市收账。
有一些江湖人士来京落脚客栈后,路上闯荡江湖间来不及付账,将银子并收据托酒楼掌柜的给君逸山庄在京城的收账人。
汀兰刚一落脚,马车刚刚转头,就见从东市那里过来一支军队,领头的人骑在马上,身穿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他的脸嵌在头盔里看不真切,经过处行人纷纷避让,军队后方扬起尘土,气势汹汹一路往城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