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悚然一惊。
龙椅上的人轻飘飘地笑了,“梁御医如此人才,可不能也枯竭而死啊,不论是医术,还是……良心。”
梁春回双膝跪地行了大礼,“臣定当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多疑,是朝中人人都知道的。尽管这个皇帝年轻有为,即使行为出格了点,背后议论之声多了点,依旧让臣子们畏惧有加,若问哪个能与皇帝亲近一些的,没有。
楚承望破了琅华的惯例,他没有着重经营自己的亲信,唯一纵容的,只有荆王殿下楚敬乾。
他总是笑,是能看见血光的笑。
后来梁春回才知道,自己制的毒,被用在了前皇后苏氏身上。每日一次必须由他去请的平安脉都在提醒他,皇上要这个美艳的女人死。
如今他看不清皇上怀中女人究竟是谁,圣意又揣测不透,因此说了名字,就不肯继续了。
还是楚承望“善解人意”地提醒他,“怎么你说了名字,是打算让朕来解么?”
梁春回继续擦汗,回道,“此女中毒已久,毒性侵入经脉不谈,但又另有一种与之相克的毒素也掺杂其中,要解起来,就不能用原本的方子了。”
“既如此,有劳御医多费心了。”那人说着,如来时一般抱着人离开了御医殿。
梁春回的腰弯得几乎快断了,心下估算着此时皇上应该走远了,这才重新直起来,而后一屁股倒在椅子上。
在宫里当差,性命都不是自己的了,他想自己真的是老了,搏不动了。听闻外头王爷府里还有一位医圣林扶青,拒不入仕甘愿游荡江湖。换做当年的自己,只会嘲笑他傻,金银富贵不懂拿。如今再看,到底是人家高明。
却说这位医圣林扶青,被楚敬乾请回王府,好吃好喝地供着,可人家也没闲着,从刑部大牢回来后对外宣称闭门著书,把自己关起来展开了笔墨。
别人不知,楚敬乾如何不懂自己这位朋友,待他出关之日,一剑拦住去路,剑尖笔直地指着他衣袖,向上一挥,漫天飞洒的稿纸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字。
楚敬乾不用看也知道,“你总爱写这些。”
“你也知道,这嗜好我戒不掉。”
林扶青再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贴到楚敬乾身上,被荆王殿下一把推开,他也不恼,“你什么时候对二少起了兴趣的?他可是近几年大热的江湖名人。”
回答他的是明晃晃的剑尖。楚敬乾冷着一张脸,什么话都没说。
“我自然知道你和你哥哥之间绝无可能,”说到楚敬乾的哥哥,林扶青的语调低了一些,“但你哥哥太配合这些话本子了,倒是个有趣之人,哪里像你。”
楚敬乾只说一句“他向来如此”,就把话题岔开,“我想请你再细看看二少的伤疤。”在好友面前,若无旁人,楚敬乾从不肯用“本王”称呼自己。
“别的不说,他那张脸都有问题,”林扶青笑嘻嘻地回了一句,看到荆王殿下瞬间变化的脸色,拍了拍他肩膀,“兄弟,果然上心了啊。”
楚敬乾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回去,“时辰不早了,我去趟宫里,只得烦你一人跑一趟骆宅。”
林扶青拿着手中剩余的纸张在他眼前晃了晃,“那这些东西……”
“……你拿出去罢。”虽然头疼,可他也无奈,楚承望肯凑趣,现又急着确认二少的身份,他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