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拿回来,我还有事与他说。”
早朝结束的钟声响起时,陈贵妃斜靠在美人榻上,玉手端过茶盏,里头茶叶舒展得刚刚好。正待细品,外头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响起,陈贵妃轻轻皱眉,哪个新来的下人如此不知礼数,在她的宫里当差,手脚都得放轻点儿,这是她定下的规矩,全澜锦宫都得守着。
算了,暂且不管这些。
她坐起身来,理了理身上披帛,就待出去叫艺琴。这几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得让她从御医殿请一位御医过来瞧瞧身子。
步子还没迈开,一个黑影迎面而来,捂住了她口鼻,手中力道毫不留情。周遭仆人都被她遣下去了,整个内室可就她一个人在——“别说话!”
黑影脱去披风,露出丞相的朝服。
陈贵妃吓得魂飞魄散,眼见着他将衣冠理正,自己才慢慢找回声音,“丽柔见过江大人。”
江默行往椅上一坐,让当朝贵妃就那么站在了自己面前。他抬头望一眼美人。
进宫后的女子可谓改头换面,容光焕发,加上数年的养尊处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完全看不出以前使女的样子。
江默行没有放过她神情的细微变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怎么,给你赐名,送你进宫,捧你坐上贵妃的宝座,你一个使女竟然还有不满么?”
“丽柔不敢,”陈贵妃斟酌着用词,“只是丽柔想着,这后宫乃是外人禁地,就连王爷都不能轻易入得,大人贸然来此,怕是有危险……”
“难为你,都爬得这么高了,还肯为旧主着想。”
江默行这句话一出口,陈丽柔直接跪倒在地,“丽柔从不敢忘记大人恩德!”
“谅你也不敢。这皇宫,迟早都会是我的。你又是我的人,到时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江默行一拂衣袖,“说罢,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慌?”
陈丽柔心下一凛。自己确实说过要在密信中加话不假,但江默行何以连自己早上人前失仪的事情都知道?澜锦宫里好不容易才让她铲除了江默行派来盯梢的人,难道这偌大的皇宫中,除了自己身边,他还有另外安插眼线?
江默行似乎能看穿她的疑虑,“不用想了,整个皇宫,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只看我什么时候取而已。”
被他这一打扰,陈丽柔也想不成其他,只好据实说道,“今早在鸣凤台旁边的青宁宫宫门前,我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像洛靖阳的女人。我想,楚承望总爱在鸣凤台那一带走,是不是……”
“她是不是穿着白衣,蒙着面纱,眼角还有一束梅花?”江默行的手指“嗒嗒”敲在扶手上,语态平静,往下扫了一眼陈丽柔的神情,继续道,“那是二少府上的副管家,叫什么汀兰,是个哑巴。前段日子不知楚承望发了什么疯,把她弄进了宫。”
“那怎么,我这里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楚承望似乎并不打算公开这件事情,也不打算让那哑巴拥有什么身份,再说,二少自身难保,他府中一个副管家,还是个哑巴,成不了多大气候。”
“原来大人,早就知道了。丽柔还担心……”陈丽柔这一句话,不难听出心灰意冷。这个男人,仿佛将朝阳城内的一草一木都收进自己的掌控之中,如果反抗,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你无须担心,现下卫常仁已经死了,你给我好好盯紧楚承望就行,别的,你都不需要费心思。”
“卫常仁死了?”陈丽柔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惊讶,仰头看他,目光与他的眼睛一对上,立马又低下了头。
“消息是我的人回报给我的,还会有错?”江默行站起身来,将披风重新系好,“这夙央城内的一举一动,我可是都知道的,任他设了多少密室暗阁,增派了多少侍卫暗哨,都没有用!”
“丽柔恭送大人。”娇媚身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完全望不到来时的那个黑影,陈丽柔长舒一口气,再也顾不得仪态,跌坐在了地板砖上。
金玉簪子因为她力气用得太过的缘故,洒落一地。那支象征着贵妃的凤钗被她从地上拿起握在手里,不出一刻又丢开。
不过都是无用之物。身为棋子,命都不是自己的了,爬得再高又有何用。
澜锦宫后院偏门一角,有宫女将内务府发来的赏赐一一收入宫中,一个身相瘦弱的宫女低着头将衣物奉上,余光瞥见一道黑色披风闪过墙角。
“说你呢,报名字呀!这料子是什么来历?这边共有几件?”
“临仙州进贡的浮金锦,”宫女的头还是低低的,看不清长什么模样,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沉静,“今年新入的,这里共四件。”
“我说以前怎么没见过呢,”负责登记的宫女接过衣物,“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