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敬乾一面翻着这些结果,一面将骆成威这句话听进去,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说的是,“放心,皇兄那里,我会挡着。”
皇兄那样的人,当初能忍得下一支洛家军重新编入朝廷,他已经觉得是奇迹。更何况于已在江湖中树立了威信的君逸山庄。倒不是他自己接受程度有多高,只是先前就隐隐约约有过如此猜测,如今听二少亲口承认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岂有不保护阿烟的道理?
“虎符是我姐姐逃出生天时带着的,后来她把它给了沅沅。沅沅就是现在的阿阮。”
楚敬乾埋首整理着情报,犹自震惊在君逸山庄分舵搜集情报如此大量又快速,听到这里,终于先将苍州的事情放到一边,抬头看他,“阿烟,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交换,”骆成威只肯额外说这两个字,“郭琼玉是我安插在卫常仁身边的人,铜钱节上袭击太傅府的人不是琼玉说的那样,而是暗门有两次暗杀。卫常仁死前两度提醒我提防两个人,一是江默行,一是曹岚魁。”
楚敬乾倒吸一口冷气,“阿烟……你究竟……瞒了多少事情?”
“如果我不瞒,进京不出一月,我就会死在你哥哥手上。”
骆成威的眸子半抬,与书桌之后怔然的荆王殿下两相对视。楚敬乾从他眼中看到一种冰冷坚硬的东西,就是这层东西,把阿烟整个儿地包裹了起来,变作他无比陌生的模样。
他听见自己问,“婷葳的死,也是你造就的,是吗?”
“是我让她旧伤复发的。”
“阿烟,这不像你——”楚敬乾终于站起身,就要往自己这边来。他的那双手高悬在半空,仿佛一个正在召唤孩子回家的母亲。
这样温柔,这样近乎无用的温柔。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齐泽还在调查帛水城的事情,另外,你皇兄派下来的高手,你看择个吉日把他们从君逸山庄的分舵提出来。”
“真的有人暗杀你?!”这一连串的事实砸得楚敬乾几乎要晕过去,他的手还是触到了竹屋之中的另一个人,他觉得自己与他隔了千山万水。骆成威脸上的银质面具触感冰凉。
“你哥哥的性子,别告诉我你不清楚,”骆成威冷哼一声,他终于没有怂,连躲一下都不曾,“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告诉我,你到目前为止,都掌握了哪些情报?”
“……关于君逸山庄?”楚敬乾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从洪水般涌现的过往记忆中抽身而出。眼前这个人果真无比陌生,阿烟呢,他的阿烟去哪里了。
骆成威没有放过他的慌张,他的口气有种居高临下的冷,“关于苍州。”
屋外风声静止。
骆成威等了一刻,主动凑到楚敬乾耳旁道,“你不告诉我,叫我怎么帮你。相比于两败俱伤,你皇兄更希望看到你领兵凯旋而归,助他在荆北州完成最后的对决。”
“你知道了什么?”楚敬乾太过震惊,以往荆王殿下的成熟稳重全部丢弃一旁,他只想弄清楚,君逸山庄的二少究竟对朝廷机密掌握到了何种程度。
“别慌,这是黎儿死前告诉我们的消息。她说,真正的战场,在荆北州。”
“黎儿?”
“是,我们的人也杀了她。”
看骆成威这样风轻云淡,他的手终于从他的脸滑落到肩膀,那么瘦弱,骨子里又那么冷硬,仿佛一个人的性命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一般。
“阿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冷血了?”
“殿下问这话,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当年江绮蓉那块红糖哪里来的?”
“够了——”惊觉自己被骆成威逼到死角,楚敬乾无论说什么,出口都觉得自己心虚,“阿烟,当初是我做错了——”
“如果我今天不这么对你说话,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和我说,是你错了?楚敬乾?”以前的萧景烟总叫不习惯他的字,连名带姓叫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他当时很是鄙夷,如今听她再叫时,才知道自己有多怀念。
“我找了你很久,阿烟。当知道骆成威就是你的时候,我简直,太高兴了。可是阿烟,到现在为止,”楚敬乾涩声道,“我从未要求你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