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仿佛肩膀上扛着的重担终于卸下来,她的步子迈得轻快,在逐渐暗下来的光线里,朝着王府的马车飞奔而去,那车前两个明角灯已经亮起,车夫压着帽檐,假装不认识从宫中一路蹦着出来,完全不顾仪态的自家王妃。
萧景烟对此毫不在意,她望了一眼天际,才发现落日已经完全沉了下去,那天空的颜色显出瑰丽的分层之景,有风吹过,感觉飘起来的不是自己的头发,而是背后隐形的翅膀。
她得意洋洋地跳上马车,“走,回家!”
“王妃,你中午上皇宫里请安,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刚一迈入王府大门,还没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到两个小丫头候在那儿等自己。
步子再往前迈,两个人一左一右将自己搀扶好。
“王妃,你被留在皇宫那么久吗?”
“皇后娘娘的病如何了?”
“没有留那么久啦,只是出来街上闲逛的时候遇见一位故人。皇后娘娘病得挺严重的——”萧景烟正自说话,忽然一道冷风从身侧吹过,她抬头,正好接住从自己身前走过的楚敬乾垂下的双眸。
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擦过去,只一眼,并不停留,“没事就好。”
萧景烟愣在原地,目送他从这条小径走过去,然后看方向,应该是去到书房。
自己这个制冷器一般的夫君,现在是在,关心自己?
不仅萧景烟吓到了,所有在场的下人都有些适应不了。萧景烟扶住碧儿和芬兰的手,晃晃悠悠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见到那熟悉的院墙时,差一点就就要脱口而出“我今天救了一条人命”,意识到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她赶紧咳嗽两声,“……今天还是有惊无险的,我的礼仪什么的应该都没有出错,而且还遇到了一位老朋友!不管怎么样,先进屋再说罢。”
跨过院门,碧儿为萧景烟拨开花树,“王妃,你究竟是遇到了谁啊?”
梨花颤颤落下三两瓣,萧景烟对碧儿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到府上为我证明的两个乞丐?”
碧儿回忆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说道,“一个瘸子,一个七叔?”
“瘸子回雀绝州了,来朝阳城的,是七叔。”萧景烟说到这个,忽然“哎呀”了一声,连忙跑进屋里磨开墨,她要趁自己还记得那些线索的时候,赶紧把它们都画在一张纸上,然后藏起来,改日慢慢分析。
芬兰走在后头,向着那个一路狂奔的背影喊道,“王妃,晚饭也在这儿用吗?”
平素王爷从不来这个院落,本来王妃就不受宠,这下更好,吃饭这位祖宗也干脆挪到院子里来,那就更见不到王爷了。芬兰看了暗暗着急。在她的观念里,一个女子的一生,就该是嫁人生子。这夫妇之间最差也是相敬如宾,哪有像王妃这样完全不肯上心的。
这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难道就要这样相处一辈子不成?
芬兰和碧儿互看了一眼,芬兰便走到屋门前对萧景烟道,“可是王妃,你在铜钱节第一日的时候也不与王爷一块儿用饭,赵妈很不满意,她说可能要给王爷选进几个妾了。”
萧景烟已经拿笔蘸上墨水,在纸上写东西了,“她爱选就选呗……不行!”萧景烟说到最后,不是因为她想到自己从今以后要和别人共侍一夫,而是,她自己本身就如此悲惨了,再让赵妈选进来几个,不一样害了人家女孩子么?
而且……楚敬乾那厮应该也挺痛苦的吧。娶了自己这么一个王妃还不够,还要再多纳几房妾室,光是想想都替他心累。
这话落在芬兰耳朵里,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很欣慰地说,“王妃,您终于开窍了!”
萧景烟不想就这话有过多探讨,纸上的字墨迹尚未干透,外面却有一人喊开了嗓子,“王妃,王爷请您过去用晚饭。”
“哈?”萧景烟挂笔的动作慢了一刻。
院墙外那人喊完就赶紧走。
不知为什么,自从新王妃的院落修建起来,王妃带着一班下人搬到这里头之后,他们这伙人就鬼使神差不敢迈进里头一步,但凡有了什么事情,也是站在院墙外朝里头吼一嗓子,站在门前候着的时候都觉得不舒服,想要早点离开。
他快步走着,又不禁感慨,今日这事儿,怎么这么邪门?平素王爷与王妃基本都是分开过啊。
但是今天,楚叔居然要他来叫王妃过去王爷平素用饭的地方,说这是王爷的意思。
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难道赵妈的话起了作用?
赵妈这些日子一直苦口婆心劝导楚敬乾,既然娶了妻子,就该完成延续香火的责任。如果对新王妃不满意,还可以挑选几门妾室。赵妈甚至在王府里面先挑了起来,凡被她看中的姑娘,都被派去干轻松一点儿的活了,而且安插的地方都是王爷平常必经之路。
赵妈以前从不许下人涂脂抹粉地打扮,现如今,头上簪朵大红花都不算啥。
他想着想着,便有些气闷,偏是女子在这方面好出头的多。唉。
萧景烟听到这话,也是被吓到了。她赶紧问碧儿芬兰,“我在这院子里这么久,也没干啥坏事吧?最近也没有闯祸吧?”说到闯祸二字,萧景烟忽然想起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她打了个冷战。
莫非楚敬乾是要来跟她算这门子账?
芬兰与碧儿在短暂的难以置信之后,迅速分工动了起来。一个拿着各色衣裳往萧景烟身上比对,一个打开首饰盒并各色胭脂水粉的盒子,将挑中的全部摊开在镜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