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烟没有回头。
“要最后喝一次酒么?”
她的脚步顿在那里。
肖瑜玦补充道,“只是单纯,想和你道个别。还在以前常去的地方好不好?唔……明日酉时,江畔回春酒楼二楼吧,行不行?”
萧景烟没有说话,待他将地点时间全部说完之后,她的脚步再次往前迈,头也不回地出了皇宫。
楚承望其实注意到了城墙那头的动静,不过他此刻无心去理那么多。眼前这个陪伴了他四年的女人,四年前,四年后,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自己过。
认清这一点,他感到无比挫败。原来往日她的温和柔顺,都是假的。
“整个天下都是朕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归顺于朕?”
苏舞阳被迫仰头看他,看到他掩饰不住的愤怒模样,忽然就笑了。
“你笑什么?”
“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臣妾自然也是皇上的。”
苏舞阳面对楚承望,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可悲,他看上去什么都不缺,可是偏偏是个残缺不已的人。
“是么?”楚承望想露出与往常一样的笑容,可是直到此刻,在他面对苏舞阳澄净的双眼时,竟然挤不出一丝力气来披上他往日的伪装。
是不是在她这里,自己从来没有赢过?
骨子里那股强烈的破坏欲又出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狰狞,“苏舞阳,朕会等着你向朕跪地求饶的那一天,不管用什么方法。”
苏舞阳也还是笑着,她的模样很柔弱,可是她的人一点都不软弱,“也许臣妾等不到那一天呢。”
“很快就会等到了,”楚承望不知自己在笃定什么,他只是很想撕碎眼前那张无懈可击的容颜,“忽泽的使臣马上就要来了。”
苏舞阳难得露出疑惑神色。楚承望忍不住伸出手抚上她的脸,“琅华第一美人,足不足够引起他们的兴趣呢?”
苏舞阳的神情僵在那里。
楚承望见此,大笑着转身离去。
他或许永远无法得到这个女人,可是他知道该怎么毁了她。她最重视什么,她仰赖什么活着,他就摧毁她什么。
不是太后将她安排到自己身边,协助自己铲除奸佞么?可惜了,这枚棋子他现在想弃了。
肖瑜玦从宫中出来,没有即刻回到太尉府去。他很难和自己父亲解释自己的宏图壮志,自己父亲总担心自己这里出事,那里出事,无论他做什么,永远都被父亲限制在看不见的框架里。
如今他已经握住了机会,绝不会轻易放弃。就算这个机会必须牺牲点什么,他也心甘情愿。只是走前,他的愧疚让他还是出手救了萧景烟,除了这点愧疚,还有多年来一直不舍得放下的对江绮蓉的情愫。
他站在丞相府门前,仆人的热情一如往昔,他却觉得,自己从某一刻起,已经踏上了背道而驰的路途。
江绮蓉在庭院中欣赏枫叶,一身红衣与红枫交相辉映,看见他,那张清瘦不少的脸蛋上挂起盈盈笑容,“肖大哥来了?我还以为你和敬乾哥哥一样,都不要我了呢。”
“这话从何说起,”肖瑜玦勉强自己露出笑容,“蓉儿永远都是我和哥哥的小妹。”
“是么?最近敬乾哥哥和嫂子相处得很好吧?”
“蓉儿。”肖瑜玦不想再从她嘴里听到关于楚敬乾的话语,她什么时候才能关心一下自己呢?
“我要离开京城了。”
江绮蓉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随即若无其事道,“肖大哥去几日?”
“可能,一去不回。”
江绮蓉这下子才将欣赏枫树的闲情全部收回。
她从甬路那一头缓缓走到肖瑜玦身旁,“肖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暂时不能告诉你,我今日来,是和你告别的。”
“你这番话,还和谁说过?敬乾哥哥他知道么?我去叫下人备酒给你送行。”
“蓉儿——”肖瑜玦终于鼓足勇气拉住了她的衣袖,“我不需要送行,这个玉佩,你收好便行。”
“肖大哥……”江绮蓉看着掌心上躺着的美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肖瑜玦说了一句,“明日还有会故交为我送行,蓉妹你不便饮酒,就不必勉为其难了。”
江绮蓉的心砰砰跳着,试探着问了一句,“谁?萧景烟吗?”
肖瑜玦点了点头。
“能否告知蓉儿,你们约在哪里?蓉儿明日,也想凑上一杯送行酒。”
肖瑜玦本是对江绮蓉会来送行不抱任何希望的,就因为她这一句话里,又想,或许蓉妹心里,也还是有自己这个大哥的吧,于是他道,“明日酉时,回春酒楼二楼靠东第一间。”
“好,我知道了。”江绮蓉目光别有深意,却对肖瑜玦颇受感动的神情视而不见。
“蓉儿——”
“看肖大哥也应该是奔波一天,有些累了,早些回府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