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原本这宅院就是这模样,只是铲掉了花草植物,一切就很顺畅了。
这是一个从花魁时代就已经开始布的局。
甚至连甄婉秋被派到北方来,都是这个局的一部分——即使没有甄婉秋,多半也会有别的哪个林氏旁支血脉,进入卧龙山脉。
“也就难怪了。”张梅真也想了起来,“我就说,怎么隔了一年多,又来提起这件事。一开始的时候,就是那个古谚主动找人来提。当时我就觉得这不是真心诚意——真有诚心,如何不禀告父母,让父母做主?只是那家里……前些时候那一次,却是他家里来提的。”
如此说来,不管是“周二公子”的身份,还是张梅真以及这张宅,都是精心设计好的,连张梅真的性子都计算在内了。
毕竟,不是每个姑娘,都会在临近一桩看似不错的婚姻的时候,拒绝得和张梅真一样彻底的。
更别说“植物过敏症”可能也是一个重要条件。
如果这一整条线能够确认,那么,追查起来就方便了很多。
“还有一个问题。”宁朔等张梅真平静下来以后问道,“你和那周二公子,在被他‘发现作假’之前,有没有什么交集?”
张梅真皱眉,“我是宅中匠人,家中本来无意将我嫁人。他体弱多病却在外面有些文采名声,又如何能有交集?”
宁朔扭头对水馨道,“这位张姑娘的名声,也就流传在这附近。而之所以能传出名声去,是因为张氏给她买了这座宅院,又铲除了所有花草的缘故。”
“……所以名声并不是善于雕刻和制作首饰之类的么?”
“你去商铺买首饰的时候,看到喜欢的,会不会关注那首饰是谁制作的?”
并不会。
水馨在心底回答。
也许有人会关心,想来确实不会是大众。
且若非是看到攀上工部侍郎的希望,只怕张氏也更乐意将摇钱树留在家里,确实也不会主动宣扬什么。
“那么这其中就还差一环了。”宁朔道,“是谁向‘千变’提起‘植物过敏症的张姑娘恰好还很不愿意嫁人’这种事的。”
这是花魁和周二公子,都不能轻易得知的信息。
“可是,不是说本来就有搜集情报的任务吗?”
“他们这家张氏虽然是豪商,却和红袖书院并无交集。家中刚有资财,就设立了家学。女子对才学的要求不高,也没有迎娶过红袖书院出来的女子,而是偏向于没落官宦,书香之家。”
宁朔已经收集了许多信息,“此外,说是收集情报,明都几百万人,流动人口更多,哪可能面面俱到。渠道和方向是特定的。虽然不能说没有‘自己打听到’的可能,但不是本来就确认还有一条线么?两条线彼此互补的可能性大得多。”
这倒也有道理。
想来在有两个大儒参与的情况下,整条线都已经开始被调查了。不说别的,张梅真这个张氏的嫁娶,以及求亲的工部侍郎庶子……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调查就能查到的东西。
这时候,宁朔拿了一张纸出来,“这里是统计的,除了‘大好儿郎’之外的全部异常言辞,我觉得除了林姑娘你可以看下以外,应该也给张姑娘看一下。毕竟,你们和那个‘千变’基本没交流,谷雨连他本来是个男人都不知道。反而是张姑娘,应该和这个‘千变’有些交流。”
这倒是真的。
首先,“千变”不是刚和张梅真搭好线就去扮演了的,中间有个缓冲期,不管是这个缓冲期,还是之前谈交易的过程,都是一种交流。
张梅真虽然不可能将那些事情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她自己也不可能记得那么详细,但某些言论,却或者能够勾起她的回忆。
也就是水馨有些黑线,“你这是自作主张吧。之前在卧龙山脉,你就自作主张宣扬‘山神’,至今还没个说法呢。”
“我这事又不可能比之前卧龙山脉那事更严重。”宁朔无所谓的道,“他们要阻止我的话,也是随时可以啊。”
他还有一点没说的是——在墨鸦两个跟着施长安的情况下,他这个半路加入的,在其他人眼里,反而成了两个天眷者的代言人。
之前两天眷至少还有一个林枫言现身人前。
如今连林枫言都匿了。
只冲着这一点,大儒们就不会动他的。
而且……
现在叶久也还留在附近,主持了对附近这个周氏的追查。似乎完全不怕得罪周暮——毕竟那勉强也算是周氏的分支。
从叶久开声开始,宁朔就觉得,这位大儒的态度有些微妙。保不定可以成为盟友?
不过,宁朔当然不会把这种话和“林冬连”说,而是将复制下来的两份,分别交给了水馨和张梅真。
他还一边告诉张梅真,“那‘千变’,和我的两位好友算得上是不共戴天之仇。现在那两位不在附近,我就只好帮忙多收集情报了。”
——这张梅真一旦被人带走,天知道还能不能见到!
抓紧时间啊。
张梅真认真的看了一下那张白纸上用略显潦草但依然清晰的字迹抄录下来的各种言论。目光落在了……
“居然是个男人的身体”这话上。
受到“感染”的异常当然不只是女子。却让张梅真想起了“千变”的一个奇妙言论——
“他曾经说过,‘世人都说孩子传承的是父亲的血脉,这话简直愚蠢至极。唯有女子,有孕育之能,才能将生命永远延续,未必成仙成神,也能永生’。他还说,‘若是女子囿于后宅,才是扼杀了这种可能’对了,他说过‘你比她明智得多。’没错,他说的是‘比她明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