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馨看出来了,姚清源这个卖羊头挂狗肉的相亲宴,不但是给了顶级贵妇们一个“串联商讨”的机会,也汇聚了,明都最顶层的那一部分贵女!
搞不好,这些汇聚过来的贵女们,才是大儒最重要的目的。
这时候,他的问题简直诛心——有能力考,到底是为什么不考?
沉默在整个学堂内蔓延。
水馨是真的酱油级——毕竟她也不是天目,此时却也不好摆出彻底看戏的模样来。
好一会儿之后,水馨之前交谈过一次的君纾先打破了沉默,“在学校里成绩没有太多差距,是因为在学校学习的时候,并不需要耗费太多资源。”
有个女子嘀咕了一声,“况且统考是有武比的,综合卷可没这一部分。”
君纾瞪了那个蠢货一眼——有先天天目,在武比上男女的先天体质差距真不算什么,只不过很少有女子选修实战课罢了——只当没这人开口,继续说了下去,“但统考之后,不管是选官,还是为官,是否受到打压,是否有家族扶持,差别很大。”
张煜也当没听见第二个开口的女子的“蠢话”,目光落到了叶崇琦的身上,“那么叶家的姑娘,也觉得不会得到家族扶持?”
叶崇琦可不敢回答“是不会”。
就好像叶崇瑛,要没有苏夫人护着,当她母亲就只是辱骂了事?多过分的手段都用出来了。苏夫人不会营造温室环境而已。
叶崇琦沉默了好一会儿,选择实话实说,“嫡母自幼教导,女子无需出仕……”
“当嫁有用之人,扶持兄弟。”张煜接了下去。
本来不打算说后半句话的叶崇琦骇然抬头。
张煜摸摸胡子,平静道,“苏夫人曾说过,嫁给婚契,退守后宅,生死由人,就不要指望能掌握真正的权力。所以她看得上眼的女子,从不会娶回家做媳妇。”
而是会鼓励人家努力修炼。
虽然张煜这么说,但看下面那堆姑娘们的姿态,也知道她们其实没几个人将之放在心上。
他不得不承认,现行的婚契能够成为一种“习俗”,连他们都要打叠精神去应对的习俗,其实也正是他们懈怠了的证明。
让后宅夫人和前面的官员性命相连,若是在战争时期这么做,他们有可能有赢的希望吗?
能够默许,除了“有漏洞”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觉得“没关系,能保住”!
哪怕其中有战争时期“未能保住”的残念作怪……懈怠依然是主因。
现在这些姑娘们在自己母亲的教导下长大,自小看到的就是母亲在后宅的权力。甚至是通过后宅,对外界的干涉。尤其是明都这等繁华之地的姑娘。对于书上波澜壮阔的历史,广阔的大地山川,缺乏真正的好奇心和探究欲。
她们满足于那样的权力,难免缺乏心胸、眼界和抱负。
眼见没有人继续回答问题了,而是用沉默来表达态度,张煜也就没有等下去。
“现行的婚契,必然会被禁止。违反者不得为官。”张煜换了几分心肠,轻描淡写的如此说道。
姑娘们这才纷纷控制不住的露出诧异的表情——不是还在商讨中吗?母亲们,长辈们,也正在试图扭转这样的局面啊?
但很快,就有几个姑娘想到了张煜前面的一句——不要指望能掌握真正的权力。不由得呼吸一滞。
第一次意识到,能在这时候轻描淡写说出这种话来的大儒,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贵妇们的“反抗”,放在心上!他们甚至主动提供场所,提供机会……这是为了让她们自己商讨出这个事实来吗?
确实,他不是来质询或者上课的,只是对明都最顶尖的这批贵女宣告现实——
“现行的婚契能够盛行。始于华国的几位夫人,但终究是男子的责任大上许多。”张煜继续开口。“不过,错了就要改正。政事堂已经决定,在祭天之后,会先组织现在的文山书院女学开始游学。从明年起,入院考核会连续五年,向女子偏斜,在原本的考核结果上,额外多收二十名女学子,开后天天目。从下下界科考起,连续三界科考,至统考止,女考生可以有六艺加分。统考名额优秀者,保证授官。”
“最后,实战课以后会成为必修课。在组织游学之前,会有一些实战的训练。”
很显然,大儒们的意思,最重要的是“杜绝未来”。至于已经签订了婚契的,可以慢一点解决。
毕竟让那些已经身在后宅的女子们,想要让她们重新独立,自己走出来,那必然是十分困难的事。
还没有嫁的,却能够改变。
而正在议亲的这一批,却又是“未嫁”之中最难改变的那一部分。毕竟她们已经做好了成为一家主妇的,九成以上的准备。
现在再来调头改变方向,心理上是否愿意接受不说,在技能树的打造上,就差了不只一截——正如之前那个被忽视的女子所说,绝大部分的女性儒修,都是“重文轻武”的。
所以,才会提出偏向扶持的政策,激励一众女儒修。
说完那长长的一大串之后,张煜并没有逼迫这些贵女立刻作出决断。毕竟这些贵女们的身上,也确实是有着相当多的羁绊和压力。
他拂袖而起,很干脆的离开了。
留下一干贵女,在“学堂”中面面相觑。
肯定是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吃饭”的话题。当然,跟着她们来的那些仆妇侍女之类,也没人进来提醒。
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口,声音虚弱,“不会是,已经作为政令宣布了吧?”
“……今天的宴会,不只我们一家。”水馨之前没见过的一个少女道,“我想你说得对,消息只怕已经传进了母亲她们的耳中。”
叶崇琦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她非常的“失礼”的,发出了推动桌椅的声响。正要迈步往外走的时候,被路上的一个少女拉住了衣襟。
“云迟,你拉住我做什么?”
拉住叶崇琦的是南云迟,南家的姑娘。
虽然祖辈们颇有些政见不合的地方,但超级世家的嫡系女性先天天目,就代表了世家贵女的最顶层,自然而然的就成了一个小圈子。
哪怕彼此之间不见得有深厚的友情,但总觉得对方和自己是一挂的。
是以,心焦的叶崇琦虽然有些不满,语气却也按捺。
“这会儿,夫人们只怕已经都听到了消息。不管她们是怎么想的,我们都不适合这会儿去。”南云迟道。
“但我母……但她们怎么可能会坐视那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