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子，是困扰了沈家多时的大难题。 说来也是奇怪，沈家三代同堂，人丁也算兴旺，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偏偏生不出第四代来，不要说男丁了，就是女儿也生不出一个。 安州沈家的老祖宗只有一个，那就是沈靳的母亲，父亲早已仙逝，沈靳是家中长子，底下还有两个弟弟。 沈靳自己育有三个庶子，两个弟弟也各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三房人加起来的孙子辈不算少了。 然而，第三代成亲早的已有五年多了，成亲迟的也将近一年了，却无一人能传出喜讯。 若说是女方的问题吧，可为何七个孙媳妇竟然怀不上一个？ 甚至七个孙儿在老祖宗的授意下全都纳了妾，多则五个，少则三个，也给姨娘们停了避子药，却始终没有动静，连呕都不呕一下。 到了如今，沈家的老祖宗不得不开始怀疑，沈家无子，或许不是女方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男方的问题了。 可安州城出了名的大夫、郎中都被请到府中给她的七个孙儿看了个遍，无一人能说出所以然来，口径一致，都说是身体很好，没什么大问题。 查不出原因也就代表无药可解，于是，断子绝孙的乌云一直笼罩在沈家的头顶上方，让老祖宗连团圆饭都吃得不香了。 老祖宗吃不下饭，下面的儿孙辈自然也不敢多吃，于是，本该喜庆的团圆饭草草便结束了。 何氏是沈靳庶长子的媳妇，就是那日小茶在花厅中见过的身材较为圆润的女人，她带着几名丫鬟闷闷不乐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蔫蔫的。 她家夫婿虽说是庶子，但也是长房长子，她身为长媳妇，生子的压力是最大的，所以在吃饭的时候，老祖宗叹一口气，都像是无形中抽打在她脸上的一个耳光，让她难堪得直想哭。 幸好府中的女人无一人能怀上，她并不是最倒霉的那一个，这才使得她稍稍好受一些。 若是有一个怀上了，那她就可以以死谢罪了，毕竟她可是成亲时间最长的那一个了。 经过湖边时，何氏看着黑夜中结冰的湖面，想到一会儿还要回到屋里守岁，却要面对夫婿那带着冷意的面孔，她忽然觉得烦躁得很，对身后跟着的人道：“你们先退下。”她想静一静，独自走一会儿再回去。 贴身丫鬟紧张地看了看湖面，再看了看黑暗的四周，不放心地道：“大少奶奶……” “行了，我说退下就退下。”何氏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若是那个丫鬟再敢多说一句，她立马让伢婆来发卖了。 丫鬟一凛，哪里还敢说什么，急忙朝后招了招手，带着其他丫鬟无声地退下了。 何氏独自在湖边走了好一会儿，直到走到一处僻静幽暗的地方，觉得有些危险，正打算回头叫人，两个值夜婆子的谈话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心中一动，急忙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竖起耳朵偷听她们说话。 “老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就是那个慈善堂的小神医？她能治女人怀不上的毛病？”其中一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应该是何氏院子里的人，苗婆子。 “当然是真的啦，那个小神医的医术可好了，我那亲戚家儿子的胃病都是她治好的，三剂药下去，啥事儿也没有了。”另一个声音也随之响起，听起来好像是后门门房家的婆娘，方家的。 听方家的说得天花乱坠，苗婆子表示不信：“真的假的？真有那么厉害？” “那可不？” “可是不对啊，我听说小神医不是只有十岁出头吗？” “哎呀，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世上有种人叫天才，懂不懂？年龄小怕什么，医术好就成了。我跟你说，那天慈善堂不是举办义诊吗？我那亲戚家的儿子想着他的胃已经不舒服好些天了，去那儿不看白不看哪，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那就去试试看呗，你猜咋的？”方家的拍着胸脯保证，说到最后还故意卖起了关子。 苗婆子被方家的吊足了胃口，立刻顺着她的意思追问道：“咋的？你倒是快说啊。” 方家的得瑟地一拍大腿：“嗨，还真别说，全给她说中了，就连他脾气不好，老爱在家里冲媳妇发脾气都说出来了。” “这么神？该不会是有人故意去打探他家的情况，再说来骗他的吧？” “得了吧，我那亲戚家的儿子就一码头搬运工，有啥好打探的，有啥好骗的？再说了，小神医要骗钱，何必骗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的钱呢，要骗也是骗那些有钱人嘛。”不管在哪个时代，从来不缺仇富的人。 “说的也对，骗咱们这些人有啥出息的呀。”苗婆子终于相信了方家的话。“那你怎么知道小神医能治女人不能生孩子的毛病啊？” 何氏就是被仇视的有钱人之一，听了不由得轻蔑地撇了撇嘴，本想转身就走，等明天再找人来好好收拾这两个守夜婆子，结果听到苗婆子后一句话后，又改变主意，站在原地不动了。 说起这个，方家的就更得意了：“我亲戚家的儿媳妇不是嫁进去两年多了，一直没怀上吗？” “有这事儿？”苗婆子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好像是听你说过。” “她家儿子见小神医把他的胃病给治好了，义诊的最后一天就又拖着他的媳妇儿跑去让小神医看了看，啧啧啧……”得，这位又开始卖关子了，光咋舌啦。 “看出啥了？你快说啊。”说到怀孕生子的问题，苗婆子也来精神了，连声追问着。 不说苗婆子着急想知道结果，就是偷听的何氏也着急啊。 方家的“嘿嘿”两声：“小神医呀，一把就看出那儿媳妇是操劳过度，损伤了身子，所以开了几剂药让她回去煎服，说是先吃一个疗程什么的……” “有效果吗？”苗婆子再次追问，何氏更是紧张得使劲把头往她们这边凑，根本顾不上会不会被她们发现了。 “没有我跑来告诉你做啥子？”方家的高贵冷艳地哼哼了两声。“已经怀上了，不过还不到一个月，日子浅得很，怕坐不稳胎，都不让往外说呢。我一得到消息就跑来告诉你了，我对你好吧？” “真有这么神？” “那可不……”两个婆子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何氏已经不想去听了，她的脑子里光飘着“慈善堂”、“小神医”、“吃药”、“怀孕”等字眼了。 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院子，何氏刚刚坐下，又猛地站了起来——那一天，老爷原本请了一位据说是神医关门弟子的小姑娘过来，说要替她们三个看病，却被她们三言两语给挤兑走了。 莫不是…… 何氏这回真是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