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正殿，正要走进寝殿，太子却突然在门口停了下来。 太子一停，跟在他后面的人也纷纷停下。 赵公公在太子身后一溜小跑，屁颠屁颠地埋头走路，不妨太子居然停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太子的后背，惊得他急忙后退两步，就要跪下谢罪。 膝盖刚弯，太子就问道：“母后现在何处？” 赵公公微微一怔，飞快答道：“已安置在偏殿，她……似乎不愿与皇上……” 太子颔首，似已明白皇后娘娘的用意，脚跟一转：“那孤便先去看看她。”皇后娘娘才是让他上心的那一位，至于天元帝，反正暂时死不了，先晾着吧。 赵公公对于天元帝、皇后娘娘及太子之间的恩怨心知肚明，什么想法都没有，直接转身引路：“殿下，这边请……” 偏殿内，皇后娘娘已经醒了，正由采青姑姑和采蓝姑姑服侍着喝温开水。 采青姑姑坐在榻沿扶着皇后娘娘，采蓝姑姑捧着茶杯一点点地喂水，喝完水后又体贴地用软帕帮她擦拭嘴角，动作说不出的温柔与细心。 一杯水下肚，皇后娘娘干燥的喉咙得到滋润，不若刚才那么火辣辣的痛了。 斜倚在大迎枕上，她看着采青姑姑和采蓝姑姑忙前忙后的，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娘娘……”看到皇后娘娘毫无怨言的温和眼神，采青姑姑和采蓝姑姑到底心中有愧，根本不敢直视她。 “怎么了？本宫又没有怪罪你们，这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不是吗？”皇后娘娘柔声说道，一只手抚上采青姑姑羞愧交加的脸。“你们已经提前跟本宫交待过了，事情进行也很顺利，怎地现在又做出这副样子呢？” “娘娘——”两位姑姑同时跪地，低低饮泣起来。“奴婢当时未能及时救治娘娘，奴婢只觉得对不起娘娘。” “傻姑娘，计划是经过本宫同意的，本宫都不怪你们，你们怎么自责起来了？”皇后娘娘拉着她们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宫里头啊，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但本宫相信，你们二人待本宫的心，绝对不会有假。”说到最后，皇后娘娘眼神幽暗地望着偏殿地大门。 她可还深深地记得，顺王等人被捉后，顺王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说出当年她两个儿子身殒的真正原因，那一刻，她真的宁愿从来不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 原来，不是天元帝担心天荣国后继无人，所以不肯追究下毒之人的责任，而是他忌惮自己的亲儿子，干脆借着于嫔和顺王的手除掉自己极为出色的儿子，再假惺惺地露出为难的表情，表示对自己的儿子下不了手，就此放过顺王等人。 他会封她唯一剩下的儿子为太子，也不是因为看重珝儿，更不是因为出于对她母子俩的内疚，不过是看到珝儿身中奇毒，恐命不久矣，这太子之位一定坐不久…… 顺王的话如千斤大石压在她的心头，沉甸甸的，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再看着天元帝躲闪的眼神，这两年因天元帝的所作所为而稍稍回暖的心，再一次彻底凉透，最后跌落泥地，摔成了一瓣一瓣的碎片。 女人啊，果然还是太容易心软了，男人不过是用一点点温情，就能轻易让她重新生出希望！ 想到这里，皇后娘娘再一次苦笑起来，深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不然也不会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了。 采青姑姑和采蓝姑姑看到皇后娘娘默默垂泪，两个人都慌了：“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奴婢再喂您吃一颗解毒丸吧？” “无事，你们不必太紧张了。”有着小茶配制的解毒丸，皇后娘娘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因为拖得太久，有些伤了元气，需要慢慢调养才行。 偏殿内正兵荒马乱，忽然外面传来唱禀声：“太子殿下到——” “太子妃殿下到——” 皇后娘娘大喜，原本有些死灰的脸顿时焕发出光彩：“珝儿到了？快，快帮本宫梳妆……”她现在披头散发的，可不好出去见人。 两位姑姑手忙脚乱的，匆匆帮皇后娘娘梳了个最简单的发髻，换上清爽的衣服，重新躺到榻上，才让太子带着小茶进来。 太子和小茶一进来，便先向皇后娘娘行礼，待皇后娘娘叫起了，太子便迅速坐在榻沿，扶着皇后娘娘上看下看，关切之情溢于言情：“母后，您怎么样了？” “皇儿不必担心，母后无事。”皇后娘娘见到自己的儿子，高兴得身上的病痛都减轻了许多，精神好得不行了。不过，她仍是先问问天元帝那边的情况。“你可曾去看过你父皇了？他身子如何？” 不管怎么样，天元帝始终是她的夫君，哪怕是做做样子，她都该问上一句。 至于天元帝能不能好，她一点、也、不、关、心！ “还好吧？”太子踌躇了一下，迟疑道：“儿臣还未去看过他。” “这怎么能行呢？”皇后娘娘似真似假的嗔怪了太子一句，可惜她的脸绷得紧紧的，就怕被人看到她高高翘起的嘴角，还要努力摆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实在是有些辛苦。“他是你父皇，无论如何，你都该先去看他的。” 天元帝和太子是到底父子，于情于理，太子都该先去看天元帝的，哪怕皇后娘娘并不想让太子去见天元帝，但太子必须做给外人看。 太子如何看不出皇后娘娘的心意，但他同样装出一副沉痛的表情，半晌才点头应道：“好，母后，您先歇着，儿臣去去就来。” “嗯，快去吧！把事情处理好再过来，母后没事。”皇后娘娘欣慰地拍了拍太子的手，目送太子离开。 太子点头应允，起身离开。 在踏出偏殿之前，他对乖乖等在榻旁的小茶道：“太子妃，母后就交给你了。” 其实这才是太子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把小茶送过来，让小茶先帮皇后娘娘检查身体的。 小茶哪会看不出太子的用意，强忍着嘴边的笑意，郑重道：“好，殿下你放心过去吧，妾身一定会帮你看好母后的。”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太子才大步离开，带着人去养心殿的寝殿查看天元帝的伤势。 有些事该尽快处理了，那些大臣们可还急切地等待着最新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