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在脑中勾画着那缤纷的未来,不觉,日影西斜,夜幕降至。
傅薇估计想得太过投入,这会,正歪在凤弥炎身边睡了。凤弥炎低头看怀里的人,侧耳听了听她均匀的呼吸,再抬头,迎着风,向着天空扬起一记安静的笑。
他极为小心的将衣服解了,披在她身上。
见她向自己怀里又缩了缩,又笑。
当初在东郊皇陵的小桥上相遇时,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是多么庆幸,能遇见她啊。
当一切都陷入无限美好时候,旁边有马蹄声哒哒而来,打破这难得温情,丧彪一身戎装,自认为潇洒得下马跪拜。
“王爷,有人找!”丧彪粗嗓门一亮出了,傅薇便揉着眼睛从他怀里抬头。
“是谁?”凤弥炎有些不悦,将旁边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站起来冷声问。
“一个和尚。”丧彪不看人脸色,依旧大声说话。
傅薇这会脑子有些迷糊,摇摇晃晃跟着凤弥炎上了马,直奔城内而去。
“嘿,把马骑走了,我怎么办?”丧彪在后头大声喊道。
可惜,策马而去的两人没一个搭理他。
回到沧州城内,江勇、小黑、还有李太白几人早已恭候在门外。
“王爷,来人自称无界,我等不敢怠慢,让他在内厅候着。”李太白上前禀告道。
凤弥炎点头,将傅薇安顿好,自己前去会客。
等他走后,傅薇立即像脱了笼的鸟,一蹦三尺多高。
“那个秃驴害我好惨,这下还敢来,等下看我不亵渎死他。”傅薇在那咬牙切齿道。
小黑在旁干咳,“老大,你别气,这秃驴真有本事的,刚才我们几个听了他说了一会佛法,差点丢了兵器去做和尚。”
说到这,李太白有些脸色不正常,暗想,刚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有那种想法?
傅薇哼哼,“你们这些人就是定力不够!”
“是啊是啊,老大,您是谁啊,若您跟无界大师辩论起来,说不定能把无界说服,让那和尚去还俗呢。”小黑粉没骨气的在旁狂拍马屁。
江勇在旁直接鄙视过去。
傅薇这才正眼看了小黑一眼,圆圆的大眼,圆圆的头,一笑牙齿特别白。
看上去一副很好骗的样子,可就是这么憨厚一人,满肚子却是鬼点子。
这次造反,小黑也算是功不可没,一副痴呆样,在战场上却是悍将一枚。
人才。不可多得的人才。
“小黑,你现在怎么说都是个先锋了,也不能老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这话说道点子上了,小黑,人如其名,黑如碳头。
基本上,天黑点就看不见他了,因此,一般潜伏工作都是由这位难得人才去完成的。
但说到名字,在场各位每人都是有名有姓,虽说,有的名字很平常比如,江勇。有的名字很另类,比如丧彪。也有的名字很贴合实际,比如李太白,这人实在太白了。
“老大,你要给我名字?”小黑两眼立刻火光四射。“那个丧彪成天笑我,给我弄个好点的,要比他还好的。”
“当然,一定要给你个体面地名字,要不然怎么配的上你。”
“那我叫什么?”
傅薇撑着头,在那想半天,李太白和江勇不觉跟着伸耳朵去听。
“金刚,就叫金刚。我再也想不到比这个更符合你气质的名字了。”她很是认真的说着。
“哈…我有名字喽。我有名字喽。我叫金刚。我这就找丧彪去。”
活蹦乱跳的小黑破门而去,留下一片哀号声和破碎的门板。
可怜的门啊!
哀悼完毕,那边,凤弥炎正好和无界出来。
“既然王爷早已成竹在胸,老衲叨扰。”说完,对凤弥炎合掌,行礼。
“不送。”傅薇抬高下颚,明显仗着自己人多势众。
无界回头,仔细盯着傅薇看了半晌,然后转向凤弥炎淡淡一笑:“今夜老衲多有疲惫,不知王爷可否让老衲在此歇息一宿?”
“当然!”
是夜,傅薇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凤弥炎处理军务一直要到深夜,所以,她常常独守空房。
这不免有些怨恨,于是,她理所当然的把这怨恨全撒在一人身上。
“这么晚了,郡主找贫僧有何事呢?”无界若菩萨般盘腿坐在蒲团上,左手边放着一本《般若经》,经书正好翻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段。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原来不止我一人没睡,无界大师也是一样啊。”傅薇很有涵养的说了一通,然后跟着裹紧身上的大氅,走到小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得空回头,问。“你要不要?我给你也倒一杯?”
无界低眉,合掌。“阿弥陀佛,贫僧谢过郡主。”
“那你倒是要还是不要啊?”傅薇有些好笑道。
无界这会也许知道,傅薇这大半夜造访,肯定不是为喝茶来的。“郡主有事,不妨直说。”
“你说对了,我还真有事。”傅薇喝完茶,一屁股坐在无界身边,两人挨得很近,基本上是并肩而坐,她使劲嗅了嗅鼻子说道:“你身上一股子檀香味,怎么弄的?”
无界什么时候出家我们不知道,但有一点,自从看破红尘的无界基本上没有跟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更别提,半夜跟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同坐在一起。
但无界是谁?他是和尚。坐怀不乱本就是和尚应有的高尚品德。
“郡主,有事说吧。”平静如水,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问你,你来干什么?”
傅薇见自己亵渎不了他,也就不再恶作剧了,索性探听起国家大事来。
“该干什么便干什么,郡主明明知道,为何还多此一问?”无界笑如菩萨。
傅薇噎住了,想了半晌。
“现在卫僚一定很生气吧。我把他的计划都弄砸了。”话虽然带点抱歉,但语气中依旧是骄傲和幸灾乐祸的成分居多。
无界不语,只是笑。
傅薇看他笑,不觉浑身发凉,缩缩脖子,见已经完成亵渎无界的任务,准备打道回府时,无界出声叫住了她。“郡主留步。”
“恩?”
“贫僧有一事不解,还望郡主赐教。”
“你说。”
“若有一日十三王爷君临天下,郡主您该以何身份面对世人?”
这个问题尖锐到可以让脸皮赛城墙的人心间一凉。
可没过一会,傅薇却笑了。(作者:脸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
“这个嘛…。”她有意提高声音。“人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过我的日子,管别人干嘛?”
说完,极开心的蹦着出去了。被人这么打击,还能开心?这子娴郡主果然不是凡人。
可她还不知道,无界的这个问题同样问过丰都城的那几个将领。
当时,他们几个表情各有千秋。
小黑将军听完这个问题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对无界说。“我不知道什么君临天下,也不懂什么禁忌,我知道。嘿嘿。我老大跟王爷真是般配。虽然我老大长的没王爷好看,做事也没王爷认真,没耐心、爱睡觉、爱耍小心眼、脾气也没王爷好…。除了这些毛病之外,我老大绝对是个完美的人,你说,这么完美的人跟王爷陪在一块,那还不乐死王爷?”
无界“…。”
江勇“那还用说,若王爷君临天下,傅薇肯定得当皇后,要是不依她,那王爷还有活路吗?”
好不容易赶回来的丧彪,一到门口听见无界问的问题,立即扯着嗓门大吼:“傅薇这娘们,就得王爷来镇,要不然,这天都给她玩翻过来了。”(作者:你当十三王爷是避邪啊!)
无界:“……”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啊。
其实,在场的人也有听懂的,比如,智商超群的李太白。
“恩。大师的问题还真是尖锐啊。”李天白摩擦着腰间的长剑有些为难道。
“还望李将军赐教。”无界波澜不惊道。
“其实,我一开始也迷茫,和绝大数人一样,摆脱不了世俗的伦理,我承认我不是个超脱的人。”
“可是,当我知道郡主为王爷以身犯险,去丰都城抗击樊兵的时候,我就不那么想了,还有,郡主不要命的跟皇帝对着干,其实,在我心里已经早已忘记她是子娴郡主,再说,她那个样子,谁看她也不像一个郡主啊。”
李太白指的是傅薇平时的大大咧咧成天跟爷们混一块,根本不像大家闺秀的郡主。这让丧彪、江勇同时瞪大了眼,嘿,这是夸啊?还是贬啊?
可随后,李太白话锋一转,略入正题。“傅薇她有才智。从跟她并肩作战时候,我看的出来,这丫头不简单。”
“其实,大师今日不说,这世人又有谁人不知十三王爷和郡主的事?但我是没想到,王爷能把这事闹的天下皆知,有人说,王爷造反是怒发冲冠为红颜,呵呵,我看这传言不假,也挺中听的。”
“难得李将军如此开明啊。”无界合掌,低头。
“我不是开明啊。”李太白连忙摆手,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我只是为他们叫好,能有那么大勇气承认,已经不容易,为何还要指责?像王爷这般冷若冰霜的傲气男子,要有多大的决心才敢在世人面前承认?若不是爱的深了,谁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啊。哎呀,跟你一个和尚讨论这些,你听的懂吗?”
无界哑然,忽然笑起来。
“李将军也是豪爽之人啊。难到从未想过这样会不妥?”
李太白摸摸脑袋,又擦擦剑,一时间答不出话来。
而江勇此时神色刚毅,见他缓缓上前,大声说话:“江勇不觉得郡主和王爷有什么不妥,王爷寂寞那么多年,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个可以相互厮守的人,也好过清冷无依孤独终老不是?乱lun又算什么?敢问世上还有哪个女子配的上我家王爷?”
卫僚眯着眼,听完无界一字不漏的叙述完他们所有的对话,眉心一皱,手里的水杯被主人力道溅出,洒落衣袖。
“下去吧。”
“无界告退。”
卫僚叹口气,望着无界的背影。
有些挣扎。
无界此去最大的任务便是问这个问题,他原本借着这个问题要傅薇看清楚彼此的立场,但最后。他得到的答案却不是他想要的。
“痴心的狐狸,你真能幸福吗?”卫僚弹去衣袖上的水珠,痴痴地问。
春分,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可皇城依旧死寂一片,大臣无不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怠慢,生怕言语上失措,掉了脑袋。
张子明得了命令,进宫见皇帝。
轿子路过一家酒楼时,正好给张子明见到。
看着酒楼,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傅薇,第二个莫名其妙的想到的却是朗宁。
这家伙,当年就是在这家酒楼把他拍的躺床上三天。现在想起了,胸口依旧闷疼闷疼的。
可这疼又带着一股子酸气,酸得人整日整夜睡不着,吃不香。
朗宁…。我有点想你了。
而当张子明伸长了脖子,想记住那家酒楼名字的时候,轿子已经过了。
收回脑袋,暗自想着,回来一定要记住。
太液池畔,有风卷动起岸边的垂柳,荡起一阵绿波。凤摄换下龙袍,只着一件单衣,静静得看着漂浮在湖面上的绿叶子。
“张大人来了。”有太监上前提醒。
张子明走上前,撩起官袍跪地行礼。
“臣,张子明叩见陛下。”
“起来。”
凤摄转身,衣摆随着转身的动作一荡,略出一层好看的弧度。
“张大人,想必也听说了,十三王爷的叛兵已经快杀到皇城。”他语气不疾不徐,面色依旧温和,像是在讨论天气般。
张子明低着头,深呼一口气,借着那口气上前。“陛下,臣是凤国的臣子,定当为陛下排忧解难。”
凤摄笑了,拍手。“那好,到时候,你就去宜昌城会会那只叛军。”
“那容臣去准备准备。”
“不用,你需要的,朕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凤摄一挥手,旁边立即有人带着一人前来。张子明睁大眼一瞧,好么,是他妈。
“小小,你尽管去杀敌,娘我能照顾自己。”张夫人站在长廊尽头,朝张子明喊。
“陛下…。”张子明惊愕的看着凤摄。
“张少卿别多想,朕不过是替张少卿照顾家人,毕竟,兵荒马乱的,若张夫人有何闪失,朕可是罪责难逃啊。”
“记住,只需胜不许败。”临行前,凤摄坦言相告。
张子明苦笑,他还有败得理由吗?
“王爷,宜昌城来了援军。”丧彪气喘吁吁上前报告。
“来的什么人?”
“张子明。”
正要端茶进来的傅薇整个人愣在当口,心口仿佛窒息般,手一抖,连杯子带托盘全都掉地,人也跟着倾斜。
倒地的时候,还愣有口血梗在喉中,但傅薇是谁,她不仅没喷出来,还硬生生又给咽下去了。
“你看我,多不小心。”她尴尬的笑笑,舔了舔唇,弯腰下去捡碎片,却见头顶压下一道阴影。
“傅薇。”这声音,有些担忧的意味在里头。
傅薇摆手,重重喘气之后,笑道。“该来的总要来的…我…。”不知道这话是安慰凤弥炎还是安慰她自己。但下面的话,还没组织好,所以,没说。
走回房间的时候,她暗自在心中懊悔,刚才为何不把那口血喷出来,要是那样,皇叔肯定心疼得不得了。
一边走一边琢磨…
忽然,喉头又一阵腥甜涌上来,这下,她想咽下去都难。
“噗…”一团血正巧喷到前来找她的十八脸上。
“啊…。”十八叫的杀猪一般。
刚到沧州,就被人喷了一脸血…十八忒衰了。
屋子里一下围满了人,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沧州城最好的大夫,太年迈了,正因如此早已收山不干了,但听说是十三王爷来请,二话没说,亲自前来。
“大夫,她怎么样?是不是气血攻心才吐血?”凤弥炎上前,小心探问。
丧彪看那老头帮人把脉手都在抖,自己的眉毛也跟着颤抖成同一个频率,暗想,这老不死的,看他自己都病得不轻,还能帮人看病吗?
“不是气急攻心。”半晌,老头粗着嗓子缓缓说道。
“那她为何吐血?”李太白紧张道。
“根据郡主脉象来看,倒是平常,没有什么异象,应该不是大问题的。王爷尽可安心。”老大夫信誓旦旦说道。
送走了大夫,凤弥炎返回,这时,傅薇已经能坐起来了,伸手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清水,亲自送到她唇边。“漱漱口。”
傅薇乖乖的漱口之后,又将水递给旁人。
其他人见两人可能有话说,都很有自知之明的离去了。
房间难得的安静,凤弥炎缓缓贴近她,轻轻说道。
“我们就不攻城了,好不好?”
“皇叔…”
“现在凤国江山半数在我手,我们已经有足够的力量跟凤摄抗衡,如果凤摄发难,到时候再攻不迟。再说,沧州这边不错,人杰地灵,我们在这里建立自己的王国也不是不可以。”
当别人以为十三王爷在沧州不过是补充均需,等时候一到,必定直取宜昌城。
甚至宜昌城里的士兵除了朗宁其他人早已做好为自己收尸的准备时,那边传来消息说——咱不来了。
当宜昌城里的将领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而这个时候,张子明正好到达宜昌城下,身后带着五万大军。
“你来啦。”朗宁站在城门下迎接,见到张子明之后,纵有千言万语,最后说出口的却是这么一句。
“恩,我来了。”张子明那厮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军安顿好之后,朗宁跟张子明各站房间一角,相对看着。
“你看我做什么?”朗宁有些不自然,忽然低下头去,那样子有些害羞,却又不像。
张子明依旧在那自我陶醉一会,甚至还矮下身子去看人家表情。“长的好看还不准人看吗?”
原本这话带给他的后果是躺床上三天,但这次不一样了,最起码,朗宁没拍他。
“你不该来的。”朗宁抬头,小声说道。
张子明掐着腰,眨眼。“那没办法,我是忠臣,忠臣就是要为国家效力不是?”
“只为这个?”这会子,语气有些失落。
但转念一想,他朗宁又不是什么人,他张子明身为朝廷二品大员,怎会记挂他一个小小将军?
张子明缄默不语,话梗在喉咙滚动,楞是没说出来。
夜半,朗宁吩咐旁人给张子明接风洗尘,自己推脱说不舒服,憋在房间生闷气。
越想越气,最后,竟然爬起来,一路脚底生风,踢开张子明的房门。
这会子,张子明正在一个人对着满桌子菜发愣,见朗宁来了,连忙站起来,也不管别人脸色,直接拉着人家的手激动说道。“跟哥们喝一杯怎么样?”
“那怎么够,要喝喝一坛子,喝死你!”朗宁气急败坏,大声说道。
“行!你说什么都依你。”
酒是一杯一杯的下去,心里的苦也一点一点的借着酒劲浮上来,朗宁越喝越难过,转头看张子明那厮脸色也不太好,心里顿时开心了。
我不好受。你也甭舒坦。
“是不是陛下要你来监视我的?”朗宁端着酒杯,摇摇晃晃。
“不是,是陛下要我来上阵杀敌的。”张子明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陛下现在也不相信我了。把我娘扣在皇宫,逼我就范。”
“张子明…。”他有些抱歉刚才的小人心肠。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左右摇摆不定,才导致今日这个局面…”张子明低头,望着空了的坛子笑了两声。“果然,这年头,忠义难两全啊。”
“张子明,你是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这会,朗宁倒是忘记刚才恨他的那股子劲了。
张子明借着酒劲回头,烛光下,朗宁面色微红,散发着不同往常的美,红唇薇薇上翘,带着笑似地,看着他。
“这年头,好人顶屁用…嘿嘿,你真漂亮。”张子明眯着眼,伸手胡乱挥舞一下。这人,竟能从国家大事一下跳到别人长相上,真不愧是大理寺少卿张子明。
朗宁看着张子明胡乱挥舞的手臂,浅薄的一笑。
“谢谢大人夸奖,不过我确实长的不错。”跟张子明在一起久了,也学了不少油腔滑调。这会,调侃起来,也没了边。
两人又接连干了一坛子酒,张子明有些醉了,伏在桌子上侧着脸看他。
“朗宁,我有想过你,在京城,我时常想你。”张子明歪倒在桌上的时候,口齿不清的将话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朗宁丢下酒杯,扶起他使劲摇晃。
酒醉的张子明睁开迷茫的眼,眨了几下,痴痴地笑了。
“我每次路过那个酒楼,我都想到你…”他是这样说的。说完,身子一倾,倒在朗宁肩膀上。
朗宁红了眼睛,再看张子明那没用的家伙,早已醉的不省人事。
“我也天天想你。”朗宁缓缓吐出那句深埋已久的话。
月色浮华,室内,他们相互依偎着,相互汲取对方的温度。
这两个男人间的牵挂与羁绊,不能说孽缘,却也绝对不是天定良缘。“王爷,现在我军士气正旺,为何不攻下宜昌城,直逼凤国都城呢?”李太白询问道。
凤弥炎背手仰望远处,没有出声,却不自主回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身后虚掩的房门,那里面傅薇正躺着睡午觉。
他眼中流转着复杂的感情,闭眼道。“这是命令,没有为什么。”
“可末将想知道。当初太皇太后给我等懿旨的时候,吩咐过我们,一定要辅佐王爷登上大宝,为何王爷现在退缩?”李太白不依不饶的追问。
凤弥炎绷紧下颚,半晌吐出几个字:“你不会懂的。”
李太白是不懂。
凤弥炎看的出来,张子明在傅薇心里一定有着不同的位置,若真打起来,她肯定会受不了。
当然,傅薇曾经保证过,一切凭天定。但话说出来容易,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天,谁又能保证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所以,让她伤心的事,他不做。
“王爷的深仇大恨就不报了?”李太白有些艰难问道。
凤弥炎顿时周身泛起寒冰,但见他冷冷剜了李太白一眼,冷冷道。“仇,可以以后再报。”
凤弥炎是这么想的,但凤摄那边却不然,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笑了。对旁人说“张子明…确实是个人才。”
众人不解。
但凤摄只笑不语。
当远在广陵的卫僚捏着手中的密报时,眉目依旧波澜不惊,缓缓将那纸张对折,放到烛火上点燃,目光迷离的盯着火光一寸一寸吞噬着,那火沿着纸张的边缘一直燃烧,不一会,就烧到只剩下一个“战”字上,卫僚冷脸,慢慢看着那字燃尽,火苗继续往上攀爬,烧上了手指。
他还是没有退缩。
不是不痛,而是,痛到极致,天下也就没什么值得他再去痛了。
……
“皇叔。”一张厚颜无耻的大脸扑到凤弥炎办理公务的金丝楠木桌子上。怎奈那脸着实有些杀伤力,震得桌上的砚台一跳,刚写好的字,又给她弄砸了。
凤弥炎一点也不恼,就着那点点墨迹,在纸张上继续挥洒一通,半晌,一副铮然傲骨的梅花显现在白纸上。
“真好看,若上了色,更好看。”傅薇拿着未干的画兀自欣赏,连带着直吹气,想让画干的快点,等下好骚包的拿去给李太白他们看,就说这画是皇叔特意画来送她的。
“好好的一幅字,给你弄成画了。”刚才没感觉,现在想起了,凤弥炎倒觉得有些可惜。
傅薇转头,小心翼翼放下那副画,揣着鬼机灵的笑,越过桌子,堂而皇之的坐上凤弥炎大腿上,毫无顾忌的摇晃着小腿。
“人家又不是有意的,大不了补偿你一下就是了。”
凤弥炎刚想问她怎么补偿,一回味她这话的语气,当下笑起来,一把抱住她走出书房。
“好,既然想补偿,那也把前天弄坏我砚台的罪一块补了。”
“皇叔…你…”她说的是自己亲自给他写一幅字啦!
但凤弥炎的理解能力岂是傅薇能参透的?
回到房间,凤弥炎立即屏退其他人,伸脚踢上房门,转身将傅薇扔床上,随即自己又附上了。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皇叔,你的样子就像宜春院里的嫖客。”
凤弥炎手一顿,随即力道大了许多,本来还想给衣服留个全尸的,现在看来它的主人并不需要。“嫖客?”这个头衔让凤弥炎有些好笑的勾起唇。
可接下来一想,俊脸立即拉长。
“宜春院?这么说,你上过妓院喽?”
妓院?傅薇脑中灵光一闪,急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鬼才信,但这时候的凤弥炎是没时间跟她讨论她有没有去过妓院这回事。
“跟人去妓院?恩?估计你也活腻了。”
“皇叔…我错了!”
“你倒是说说,哪里错了?”等待某人交代错误。
傅薇含着泪,眨了几下眼,面色诚恳地不能再诚恳。
我最最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上妓院不带着你。当然,这句话某人肯定是不敢说的。
“我最最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受江勇他们怂恿,不该受不住诱惑,不该…。皇叔,我发誓,我去妓院什么都没干。真的。”要不是手背束缚在背后,她肯定指天发誓。
听她这么一说,感情她去妓院还是被人逼着去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她说她什么都没干,他是相信的。就算她想干点什么,也要有那资本不是?凤弥炎不知道是气乐了还是真得乐了,反正在这节骨眼上他笑了。
“皇叔…”傅薇舔舔唇,小心翼翼换了一声。
他收了笑,继续刚才的事。
激情过后,傅薇吃力的睁开眼,看见凤弥炎正在系腰带,回头看见某人正盯着自己。
“皇叔。”
“恩?”腰带扣好,回身,又是一派优雅不沾人间烟火的样子,跟刚才狂野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人渣!
傅薇暗自咬牙,心中愤恨难当,于是,非常不怕死的将手伸过去:“我的银子呢?”
发泄完不是要给点报酬什么的吗?
眉心一皱,凤弥炎抿着唇来到她身边。
低下身子,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你觉得刚才,你能挣多少钱?”
“一百两应该有吧。”对此,傅薇说了一个保守数字,她可不想让别人以为她吭他的钱。
“呵呵…”凤弥炎笑出声了:“一百两?是你给我?还是我给你?”
“当然你给我啦。”傅薇吊起眉毛,他不会赖账吧?
“我给你?可你不觉得刚才一直都是我在伺候你?”
这话把傅薇噎得半天没吭气,听他的口气,好像他不仅不用给她钱,自己反而还得搭进去一点来安抚他?
怒目瞪着凤弥炎潇洒的背影,傅薇竟然没出息的哭了。
你说她容易吗?为了满足他的兽欲,她…她…反正她就是不容易。
到最后,那谁谁谁还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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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年春,三月初三,凤弥炎身着白衣,踏上沧州城楼,扬声向着凤国国都的方向大声宣布。
“从今往后,以沧州城为都,横至丰都城…借此做基本,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度。”
掷地有声的宣誓冲破重重云端,飞跃过无数山峦,穿过五湖四海。
最终,落入樊国洪烈耳中。
“大汗,现在凤国内杠,此时我们出兵,定能成功。”旁边有人提议。
洪烈闻言,轻轻笑道。“你当那个凤国小郡主和王爷好惹得吗?”
“那依大汗的意思?”
洪烈抚摸着脚下的纳兰,目光悠然起来。“等到他们真正的两败俱伤再说吧。”
忽然,心情没理由的烦躁起来,每日听见关于凤国的消息,对他来说都是煎熬,恐怖的煎熬!
“本汗要出去,你给我好好盯着,重要事,飞鸽传书通知我,知道么?”
“不知大汗何日归来?”那个尽心尽责的家伙追问道。
“不知道。”
“大汗,若有要事,我等如何找到大汗?”
“飞鸽传书!”
“那大汗要去何处啊?要不要…。”
“现在,你马上给本汗滚出去!滚!”
等人离去,身旁一直躺着的纳兰站起身子,迈着优雅的步伐蹭到洪烈手边,那只豹子颈项上还拴着一只粉红色的红蝶结。
“纳兰,你想去看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吗?”他摸着豹子,小声问。
纳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兴奋的来回踱步,想看来时迫不及待的想出发了。
此时,斜躺在一旁的洪烈嗤笑道,“本汗养了你五年,还不敌那女人的一百天?”
洪烈搞不懂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迷得纳兰对她念念不忘,可随后又想到自己身上,不觉有些自嘲——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批评人家?
……。
夜晚,凤弥炎一身疲惫回来了,推门便瞧见傅薇鼓着金鱼眼瞪着自己,目光再往旁边看,一桌子菜一样没动。
看到这里,凤弥炎也已知晓,这好生气的主子又再闹脾气了。
想必,这几日处理城中一些繁琐事,误了时辰,让她空等了。
薄唇缓缓勾起,他也不忙着哄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执起旁边的筷子将里面的茶叶挑了,然后端到她面前。
“等那么长时间,嘴巴一定渴了吧?”声音淡淡的,里面却带着难得喜悦。
傅薇白了一眼,接过他的“请罪茶”一饮而尽。
“别想每次都用一杯茶打发我。”
手递过去,凤弥炎识相的接过,望了望空掉的茶碗,抿唇轻笑。
“最近确实忙了点。”凤弥炎挨过去,搂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