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潘某想了一宿,倒是想出了一个对付梁军的主意,具体如何实施,还得等上了战场才能知道。”
第二天,阿玖到了军营,潘聪当着众人的面向阿玖道。
因为是在营帐议事,潘聪称呼阿玖的官职表示敬重。
阿玖眼睛扫过去,“不知道潘都督有什么好主意?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潘聪笑道,“也算不上什么好主意,不过是仗着潘某之前带兵的经验而已。陆战上潘某比不过大将军,但是在水战上,潘某自忖经验要比大将军多一些。只不过这计策不好说,还得上了战场,看战场上的情况随机应变。大将军自从来到西陵州之后,为了西陵州的安稳,连日辛苦,潘某心里佩服。现在大将军眼看大捷在即,敌人却避战到泯江之上,成为心腹之患,潘某作为西陵州都督,实在不好坐视旁观。故此,潘某此来,押送粮草是一方面,另一方便,潘某也是想帮大将军破了这个难题。”
话落,营帐里立刻一寂,人们的目光都落在潘聪身上,眼里满满的厌恶和鄙夷。抢别人的军功还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脸皮厚的也是没谁了!真当他们都是傻子,听不出来吗?
潘聪脸上笑容不变,心却高高提了起来。他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会造成什么后果,但是他必须要说。否则等凤涅提出带兵攻打梁军了,他在说就晚了。
马彪“啪”拍一下桌子立起来,怒视潘聪,“姓潘的,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老子兄弟几个陪着大将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辛辛苦苦才把梁军赶到了泯江上面。你坐在都督府吃喝享乐,现在眼看大军就要大捷了,你跑过来伸爪子,你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爪子给剁了!”
马彪长的人高马大的,身子壮,嗓门高,一声怒吼跟炸雷似得。
潘聪没有防备,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众人看他的眼神更加鄙夷。
潘聪本就心虚,感受到周围讥讽的目光,心里暗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幻半天,压下心底的恨怒,扭头看向阿玖,“大将军这是何意?本都督好意来帮大将军,大将军就是这么纵容下属的?”现在还不能和对方撕破脸,否则他一定以犯上之罪,让人把马彪这个莽夫拉下去打板子;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正好趁此拿捏凤涅,让凤涅答应他的要求。
阿玖坐在主位上,眉毛都没动一下,淡声道,“马彪向来脾气耿直,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潘都督听不习惯就当没听到好了。不过马彪说的也是本将军想问的。本将军记得,梁军打过来的时候,潘都督以要在许都调派指挥战事为由,不肯亲赴战场。现在潘都督不用在许都坐镇指挥了?”
这话质问的极不给面子,直接把潘聪当初畏惧避战的老底给掀了出来。
刘恒点头,“不错,潘大人身为西陵州都督,还是坐镇许都指挥的好,免得敌人攻打其他的郡城,连个调遣兵力的都没有。潘都督放心,咱们这些人足以挡住梁军,绝不会让他们越过朔方。”
蒋冲点头,“说的是呢,咱们没有打过水战,但有桓守备在,也不怕他们梁军。潘都督的好意咱们心领了,这边就不老潘都督费心了。”
曲怀笑道,“而且潘都督来的晚了一些,咱们这边前半个月可能还对梁军束手无策,但是现在桓守备已经训练出来了一批水军,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经营。有他们在,灭掉梁军不过是时日早晚的事情,是不是啊,桓守备?”咱们水军没训练好的时候你不来,水军训练出来了,你跑过来抢功劳,呸!
桓锡点头,“大将军放心,这些水军已经能够适应水上作战,只要再磨练几日,完全有和梁军一战的能力。”
绵里藏刀的话更打脸,听着对方一个个的明讥暗讽,潘聪的脸被打的啪啪的。
想想朝臣们对他的弹劾,潘聪硬生生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怒火,今天的耻辱他记住了,等这关过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些人!
潘聪也不和他们对嘴,只看着阿玖道,“大将军也认同他们的话,是这么看待本都督的?”不等阿玖开口,又道,“本都督原本是一片好意。现在昌国派兵攻打西北,西北战事胶着,西陵州这边也是兵戈相对,长时间这样下去,必然对朝廷不利,不说别的,只说这南北的军饷和粮草加在一起,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时间越久,朝廷的压力越大。为人臣者,当为君分忧。本都督心忧社稷,在都督府里日思夜想,才有了大致的筹谋,迫不及待的赶过来想助大将军一臂之力,早日驱逐梁贼。没想到大将军竟然为了区区战功,宁愿拖延战事也不肯让本都督带兵,呵,亏得本都督一直以为大将军是光明磊落,大仁大义之人!既然你们怕本都督占了你们的军功,那本都督带兵出征,打败了本都督自负全责;打胜了,军功全都送给大将军如何?”
这话也就是说着好听,他又不是无名小卒,真让他带兵出征,打了胜仗,旁人就算想抹掉他的军功都不可能。
偏偏他句句都是站在国家大义上,说到这份上再不让他带兵出战,那阿玖他们一票人就都成了为了军功无视江山社稷的人了。
这罪名戴上去,无论以前他们立了多少功劳,都会被世人诟病,被言官弹劾。
马彪恨得咬牙,攥拳头就要揍人,被刘恒眼疾手快的拉住。
武旻在旁边始终不出声,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阿玖挑挑眉,“没看出来,潘都督竟然是能为了国家大义献身之人。行了,话也别说的那么好听,咱们都是粗人,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舌灿莲花的说辞。你打的什么主意本将军心里一清二楚,不是朝廷里有人弹劾你,你也不会这么着急吧?你想带兵出战也可以,但是带多少兵得由本将军说了算。本将军之前已经有了大致的谋划,对付梁军,两万士兵足以。桓守备训练的那些水军刚刚好,潘都督想带兵出战,就带这些人吧。”
潘聪被阿玖一番话一层层扒掉面皮,心里虽然十分难堪,但听着阿玖的话松动了,心里微微松口气。心里高兴的情绪刚涌上来,听到阿玖后面的话顿时整个人僵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两,两万?”
开什么玩笑?!梁军那边有近三万人马,不但战备精良,还都是熟悉水战的精兵,凤涅竟然就给他两万人!这和让他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回轮到潘聪“咯吱咯吱”咬牙了,双眼等着阿玖几乎要充血,“两万人马,会不是太少了一些?据本都督所知,覃鞍手下有三万人。”
阿玖笑向潘聪道,“一个好的将领,当然是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要是用人命去填,是个棒槌带兵都能打胜仗,那还提拔将军统领做什么?潘都督也说了,你水战经验丰富,我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当初都能用五千人攻破被一万敌军占领的平城,现在给你两万兵马对付对方两万多人,对你来说不也是小菜一碟吗?还是说,潘都督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潘聪看着对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扎眼,对方分明就是故意刁难他!想让他知难而退!
但是……
想起京城来信,说让他最好有战功在身的话,无论如何,为了他这个都督的职位,他也得去拼一把。
万一输了……
他要是输了,这两万水军也就折损的差不多了。
到时候给凤涅两万不会水战的人,让他带兵去打,他肯定也胜利不了。同样都是打了败仗,朝臣再想弹劾他也找不到理由,除非他们连凤涅一起弹劾。拉着凤涅作伴,受罚也不会重。
反之,要是凤涅带兵超过两万,到时候朝廷追责起来,他就可以把责任推到凤涅头上,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凤涅为了自身利益,无视将士的性命,故意刁难他……
不管怎么算,他都不会吃亏。
要是打了胜仗,自然更好!
心里默默盘算一圈,分析好事情利弊,潘聪抬头,“好,本都督答应凤将军的条件,两万就两万。不过随军的将领要由本都督来选。”
阿玖一直盯着潘聪,将潘聪脸上的表情变幻尽收眼底。
这个潘聪根本没有把握打胜仗,还敢答应,根本一点都没有把这些将士的性命放在眼里!
一股怒气直冲头顶,阿玖又硬生生把怒火压下来,看着潘聪,眼中尽是冷意,“说吧,你想让谁陪你一起?”
在众人都以为他会选桓锡的时候,潘聪指着武旻道,“广安伯是皇上钦封的先锋官,带兵经验丰富,这次和梁军对战,就由广安伯陪本都督一起好了。”
这也是他昨天和武旻谈话过后才做的决定。
首先,武旻和凤涅之间有嫌隙,不用担心武旻会投向凤涅;其次,武旻因为兰陵侯的排挤,被打压了十来年,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重新上战场,武旻肯定不会错过这个重振广安伯府的机会。而武旻来西陵州这么久,除了打了一场败仗之外,身上一点战功都没有,比起他来,武旻更需要战功,不用担心打仗的时候不会出力;最后一点,满军营的将领里面他试探了一番,也就只有武旻可以选。
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只能选择武旻了。
众人的眼光都落在武旻身上。
武旻慢慢抬起头,站起来,“既然潘都督看重武某,武某一定尽力协助潘都督。”
事情定下,潘聪把武旻叫走,商议对付梁军之事。
他们一走,营帐里就炸开了锅。
“大将军您不能让姓潘的带兵出战啊,他都十几年没打过仗了,又是一个怂货,让他带人上战场,那不是送死么?他死了没关系,那些士兵们也跟着遭殃!”
“就是,老子看他压根就没有什么好计策打赢这场仗,要是真有好计策的话,怎么会一句话都不给咱们透露?他分明就是糊弄咱们!”
“这个武旻也是靠不住的,当初他带着那么多人到了平城,还被梁军打败,现在让他和什么都不会的潘聪凑在一起,又能想出什么好主意!那两万兄弟的性命可不是让他们拿来冒险的!”
“大将军您下令吧,只要您一声令下,末将就把那个姓潘的撵回许都!这边是咱们征南军的地界,容不得他在这边撒野!”
……
阿玖抬手,“此事不用再争论了,本将军既然同意了他带兵,就不会反悔。大家只管看着他调度就行。”
众人傻了眼,“大将军?”
阿玖不理他们,站起来往外走,“桓守备不是说水军训练的差不多了吗?带本将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