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光料到了有危险,却没想到危险会来的这么快。他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府邸就被人包围了,经过一番厮杀,最终被擒。而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宝光阁也被查封。直到被送进天牢,高光还在担忧大胡子送出去的消息能不能顺利送到罗安手里。
两位小殿下周岁宴过后,很快就要过年,江南那边也传来喜讯,顺亲王妃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姬赢大喜,让内务府送了厚厚的赏赐过去,同时叮嘱顺亲王不必进京朝贺,留在江南陪着王妃待产,等孩子生下来了,明年再进京也行。
夏朝这边一片祥和,梁国那边则是腥风血雨,整个新年都处在寒冷肃杀当中。
罗齐早就收到了苟立人得手的消息,知道他们把夏朝太子偷了出来,心里正得意满满的盘算着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个小太子换取好处时,带着小太子的那帮手下突然被抓。罗齐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还没等他查清因果,想出计谋把自己那帮手下救出来,最重要的是要把小太子抓过来时,苟立人那边就传来消息,言之凿凿的指出他们的消息都是三皇子罗齐泄露出去,不但如此,罗齐还和凤涅勾结,当年的一场战争不过是景家军作秀而已。罗安看到信后,直接气的吐血,他的皇帝梦!只要把姬赢的宝贝儿子抓来,他就有九成把握登上帝位!结果眼看再向前迈一步,这个愿望就能实现,却在他手触摸到皇帝宝座时生生的被罗齐给毁了!一个人,要是没有看到希望时或许不会觉得什么,但希望就在眼前,眼瞅着就要实现,却被人突然掐断,这种噬心之痛简直能让人疯狂。
原本极能隐忍的罗安再也忍受不住,他手里没有证据能证明罗齐和夏朝人勾结,干脆就剑走偏锋,让手底下人抓着罗齐那边人的小辫子使劲的弹劾,无论事情大小,只要有事就往大道理上扯,连府中姬妾不合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安上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一时间,朝堂上到处都是弹劾罗齐一党的声音,罗齐这边多是武将,论嘴皮子斗不过支持罗安的那一帮文臣。但武将有武将的做派,论嘴皮子斗不过,论拳头总能斗的过了吧?说不过对方,那就手底下见真章,谁敢弹劾就揍谁。因此,继菜市场之后,梁国的早朝又开始上演全武行。等到罗齐那边的人一不小心在朝堂上打死人之后,两派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出来,很快的拉开架势血拼,刺杀暗杀之事层出不穷。罗齐更是把镇守边关的景家军调回来,要给罗安颜色看。
梁国的消息通过锦衣卫的秘密渠道传到姬赢手里,看到景家军离开边境,并带走了大批人马,姬赢脸上露出笑意,一边命令镇守丰州的郄举趁势出击,打梁国人一个措手不及;一边当朝宣布,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的事情他早就和几个心腹重臣提过,再加上梁国内乱,正是乱中取胜的好时候,故此,朝臣们并未反对。兵部户部积极的筹备皇上出征事宜。唯一遗憾的是,凤大将军中了家中女细作的算计,从年前开始就卧病在床,修养身体。而这个女细作却是凤家二公子送过去的,为此,皇上知道后大怒,下旨斥责凤家人一番,严令他们以后不许再上门搅嚷凤大将军。
阳春二月,姬赢带着二十万兵马,身穿金盔金甲,领着人浩浩荡荡的从南城门出发,阿玖站在城头,领着两个孩子目送姬赢远去。
闹闹仰着小脑袋,一脸懵懂的问,“母后,父皇去做什么了?”
阿玖伸手摸摸闹闹,眼睛追随着远去的明黄色的身影,语气轻柔坚定,“你父皇去打坏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咱们在家一起等他好不好?”
笑笑闹闹一起点点小脑袋,“好!”
阿玖以为姬赢会很快回来,却没料到这一场看似很容易的战争竟然持续了整整三年。
焦黄的土地上,尸横遍野,殷红的血水渗入地下,结成暗沉的颜色。
姬赢踩在尸山血海上面,立马横刀,连年的征战磨平了他眉眼间的柔和,消瘦的下颌越发凛冽。
“皇上,前面就是梁国的皇都春城了,现在春城里只有五千禁卫军防守,属下带人一战就可以拿下!”郄举满眼崇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恭敬。郄举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从左眼眉骨划过鼻梁,到右脸下颌,生生的将一张方正刚毅的脸劈成两半。这道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当时杀得昏天暗地的,他早就累的脱力,一招一式全都凭着本能。一个怔忪间,敌人的长刀迎着他的面门劈过来,他知道自己必须要躲开,否则只怕就要交代在这。但他实在太累了,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迟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锋划过面颊。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拉了他一把,饶是这样,他脸上也留下了不可去除的伤疤。后来他才反应过来,拉他那一下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壮志雄心的年轻帝王,若是没有皇上,此时他早已经埋骨边疆了。
自那之后,他对皇上满心的佩服和感激。而皇上也用他自身的实力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众人的认知。原本丰州的士兵和将领都是凤大将军带出来的,这些人心里面也只认凤大将军,对皇上御驾出征的事情很不以为然,但一次次的战争之后,这些不以为然被众人的惊愕和敬佩取代,再不敢生出丝毫轻视之心。
想着皇上领着他们打过的一次又一次的精彩战役,郄举就热血沸腾,再次请命,“请皇上允许属下带兵攻打春城!属下定一鼓把春城拿下!”只要拿下了春城,梁国就彻底的亡国了,而他们这支灭掉梁国的队伍,也会被载入史册,青史留名。
“暂时不必,传令军队,清理战场,好好休整,等明天再攻打春城。”姬赢望着远方的城池,冷冷下令。
郄举还想再说,被身边的副将曲怀拉住,两人都是当年在西陵州之战中跟着阿玖一路拼杀过来的,感情深厚。见曲怀如此,郄举满心遗憾的将嘴里的再想领命的话咽下去,向姬赢行个军中礼节,“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走出一段距离后,郄举才心有不甘的问曲怀,“你方才拉我做什么?春城就在眼前,眼瞅着就能灭了,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请命?”
曲怀道,“咱们这一场战争,春城里的人必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也会想着咱们现在去攻打春城,所以必然早就做好了拼杀的准备,斗志正高。作战讲究一而衰,再而竭。今儿咱们好好休整一晚,等到明天春城士兵士气低落的时候再去攻打,效果事半功倍,也能减少咱们这边的伤亡。”
郄举那颗一心想着青史留名的心冷静下来,一脸的赞叹,“眼瞅着最终的胜利唾手可得,皇上却明辨大局,为了减少伤亡能稳住,如此心性,我不如皇上啊!”
姬赢回到营帐中,从怀里掏出一个绣工粗糙的香囊细细摩挲。香囊是明黄色的,上面绣着不知道是什么的花儿,一片花瓣只绣了一半,明显的还没绣成,边角已经磨起毛边,颜色也显得老旧,一看就是不知道被珍藏了多少年的。香囊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一个牛皮纸裹着的纸团,拆开,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张人物小相,穿着明黄色衣服的两只胖团子一左一右的依偎在一个身穿凤袍的美人身前,美人眉目婉转,唇角含笑,盈盈秋水似得眼睛隔着画纸透过来,似在诉说千言万语。
唇角勾起一抹温柔,姬赢细细的在美人脸和两只小胖团子身上摩挲一下,低低呢喃,“再等等,很快为夫就回去了。”
元和十年五月十三日,夏朝昭帝率军攻破梁国都城,生擒梁国大皇子罗安,封其为违侯,举家圈禁,送回京城;梁国三皇子罗齐在城破之前在府中自尽,临死前亲手斩杀自己的子嗣,言称宁死不做亡国奴。昭帝感其忠烈,命人收敛其尸体,以亲王之礼厚葬之。
六月,昭帝率军凯旋,同时,将梁国划入夏朝舆图,设立州郡县,调派人手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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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母后,父皇真的要回来了吗?”快五岁的笑笑仰着小脑袋,扯着阿玖的衣服问。
阿玖笑着捏捏她的脸,脸上满满的喜悦与柔情,“对啊,你父皇很快就回来了,笑笑高不高兴?”
笑笑拧着疏淡的眉毛纠结,“父皇回来了,会喜欢笑笑吗?”时间过去太久,她早忘了父皇什么样子,只有母后时常拿出来一幅画,指着画上的人跟她说那是她父皇,还说父皇很喜欢她。可是,父皇很喜欢她,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她呢?
“父皇当然喜欢笑笑啦,父皇可是最喜欢笑笑了。咱们笑笑小的时候,可是你父皇把你抱大的。”阿玖一如既往的笑着安抚,在她看来,她说的绝对都是实话。姬赢对女儿的偏宠那是有目共睹的,连儿子都得退一射之地。
笑笑听了阿玖的话,更不开心了,“母后骗人,上次母后跟哥哥说,父皇最喜欢的是哥哥,哥哥是父皇抱着长大的!”
阿玖,“……”
“咳,母后怎么会骗咱们笑笑呢,母后说的可都是实话。你跟哥哥是同时出生的,你父皇喜欢你当然也喜欢你哥哥,你们是父皇最喜欢的小宝贝了,而且,你们两个都是你们父皇抱着长大的,你父皇可是很厉害的哦。”
笑笑嘟嘟小嘴,还是不乐意,“那父皇回来了,能带笑笑出去玩吗?”
“当然能,等你父皇回来了,就让你父皇带着你出去玩,怎么样?”
笑笑眼睛一亮,笑起来,“真的?父皇真的带我出去玩?”
阿玖笑着捏捏笑笑的鼻子,“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
笑笑笑着把脑袋埋进阿玖的怀里,“太好了,等父皇回来了,我要让父皇带着我去骑马,去打猎,我要逮一只小狐狸。上次佳怡进宫,说她跟着她爹爹去打猎,她爹爹给她逮了一只小狐狸,这次我也要逮一个,要比她的还好!”梁佳怡是梁烨之女,比笑笑大一岁。去年的时候姬赢来信,让太傅给闹闹开蒙,自此,闹闹天天都要去上学,宫里就剩下笑笑一个孩子。阿玖怕笑笑在宫里孤单,就选了一些和笑笑年岁差不多的重臣之女,时不时的接她们进宫陪笑笑玩耍。
听到笑笑这么说,阿玖心里微微心疼,伸手摸着笑笑毛茸茸的小脑袋,“嗯,等你父皇回来了,让你父皇带着你逮两只小狐狸。”
说话的功夫,闹闹领着小太监从外面走进来,见到笑笑撒娇的样子,板着肉嘟嘟的小脸训斥,“笑笑,你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抱着母后撒娇了。”
跟小时候截然不同,小时候闹闹是个爱哭闹的性子,阿玖一度担心他长大了会变成一个作天作地的混世魔王。谁成想他竟然越长越稳重,绷着一张小肉脸站在那儿,跟个小老头似得。太闹腾了,阿玖发愁,太沉稳了,阿玖照样愁得慌。相比起闹闹,笑笑则越长越活泼,各种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少做,弄得一众伺候她的宫人们兵荒马乱的跟在她后面收拾烂摊子。
笑笑听了闹闹的话,小脑袋从阿玖怀里探出来,冲闹闹做个鬼脸,“就不,母后说我还小着呢!”
闹闹和姬赢如出一辙的小眉头蹙在一起,不悦的看着阿玖,“母后,您太惯着笑笑了。”
阿玖翻个白眼,“我还太惯着你了呢。”真是的,小大人似得包子一点都不可爱。走过去在闹闹头上揉几把,又故意在他脸上啃几口,“五岁的一个屁孩子就敢跟我说你是大人了,等你长得比母后还高了,再说这句话吧。”
闹闹被阿玖亲的小脸腾的就红了,脸上的表情板不住,扭扭捏捏的别过脸,拿小肉手在脸上蹭蹭,“母,母后,《礼记》说‘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您是女人,我是男人,以后您不能这么亲我了。”
阿玖伸手在闹闹的小屁股上掐一把,“屁,你还是我生的呢,我怎么就不能亲你了?别说你现在还是个小豆丁,就是你长大了,我也能亲得!”
闹闹这下连耳根子都红了,不过打从心底,他还是很喜欢亲近母后的。所以,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也没有坚决的反抗。
笑笑瞅准时机从旁边钻过来,抱着闹闹就在闹闹脸上啃一口,“咱们俩是一起生的,我也能亲!”哼哼,看臭哥哥以后还板着脸训她,再训她,她就亲他!
闹闹现在头顶都要冒烟了,对上妹妹得意洋洋的大眼睛,知道在母后面前想要教训妹妹是不成了,瘪着嘴嘟哝一句,“怪不得太傅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阿玖耳朵尖,听的清清楚楚,这个姓龚的,她把好好的儿子交给他,他都教导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把两个小包子哄着进隔间玩,叫德宝,“去把那个龚太傅给本宫叫过来,本宫倒要问问他,怎么教导的太子!”
龚太傅被阿玖训斥一番,也很冤枉,从他能亲手整治出各种微缩的农具教导姬赢农事之事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墨守成规之人。但小太子是作为储君培养的,四书五经诗书礼仪是帝王的基础课程,小太子聪慧绝伦,许多东西一学就会,所以,只不过教导了小太子一年,他就开始教导小太子五经里面的《礼记》了。
阿玖不耐烦听他那一大推文绉绉的解释,直接打断他,“皇上把太子交给你,是对你的看重与信任。本宫原本对你也很放心,但你教导太子一年,旁的效果本宫没见到,太子倒是听你的话开始疏远本宫和公主了!圣人教导给你们的言论,就是让你们疏远父母,离间手足吗?!要是这样的话,这种圣人言论不学也罢!”
一句“疏远父母,离间手足”,听得龚太傅冷汗都下来了,讷讷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真是冤枉啊,他只不过按规矩教导太子礼法,谁知道太子记的这么牢靠,还活学活用的远离皇后和公主了呢?
看龚太傅是真的怕了,阿玖缓和一下颜色,“本宫自然知道你教导太子尽心竭力,没有藏私。但你也要看太子的年龄,太子再聪慧,也只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孩童,还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许多事情你说了,他也未必能理会到里面真正的意思,反而想左了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端。本宫今天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把太子当成一个真正的五岁的孩子来看待,而不是当成国之储君。你对太子的用心本宫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就是皇上那,也知道你的辛劳,在心里记你一功。”
和姬赢在一起久了,阿玖也深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轻言细语的一番话,差点把龚太傅感动哭了,连连向阿玖保证,以后必然会注意教导太子的方法,阿玖这才挥挥手,让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