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洗耳恭听。”云枧知道这是歌颂唐明皇和杨贵妃爱情的弹词,至于余竞尧为什么选这个曲子,无需多说,两人都心知肚明。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意味深长看了眼云枧,随即转移了话题。
“云枧。”
“几岁?”
“十九。”
他扯了扯嘴角,“我认识阮慈时,她才十三岁,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笑起来时,还有两颗虎牙。
他眉眼温柔下来,眼里都是笑意,“她是曲馆新来的丫头,老板看她有资质,让当时的台柱子收她做徒弟,她来得晚,却有天分,不过短短几年,就能登台表演。”
“外婆年轻时,也会唱曲儿?”
“当然,不过只过了几年,她就遇到了周胜利。”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一点,云枧一直很好奇。
“周胜利,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若非他使用手段,对阮慈强取豪夺,阮慈这一生,本来可以幸福顺遂。”
云枧端茶的手一顿,偏头看了眼余竞尧,他情绪有些激动,脸色很不好。
“您还好吗?”
余竞尧喝了口茶,冲云枧摆摆手,“我没事。”
“周胜利在阮慈之前,娶过一个妻子,那人是他的亲表姐,两人感情很好,所以在那个女人死后,他意志消沉,颓废了很多年,直到,他遇到阮慈。”
云枧摩挲着手里的珠子,目光看向台下的戏台。
“阮慈长得很像他过世的妻子,我没见过,但是阮慈告诉我,她在周胜利的书房,见过那个女人的照片,和她八分相似,这也是她对周胜利彻底厌恶的根源。”
云枧眯了眯眼睛,“所以,外婆在某一个阶段,是想要和他过日子的?”
余竞尧苦涩一笑,“阮慈的父母是在灾年饿死的,我父母看她可怜,就收养了她,那个年代,我们相依为命,对外宣称兄妹,实际上,她是我的童养媳,后来她为了减轻负担,才去曲馆找活干,若不是因为我体弱多病需要用药吊着命,她也不至于如此,更不会被周胜利盯上,最后用我的命,逼她妥协。”
“您曾经,是否送过外婆一株葡萄树?”
余竞尧神情微愣,“那是她来我们家第三年,日子好过了一些,不至于饿肚子了,过年时,有些商人带着一些树苗走街串巷叫卖,当时的葡萄树是稀罕物,一颗苗花了我半个月工钱,可我们都很高兴,种下一颗树苗,就像种下一个希望。”
“可那棵葡萄树,在她嫁入周家后就枯死了。”
云枧眸光微沉,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已经凉透的茶,满是苦味。
“她真的想和您见一面,您愿意吗?”
余竞尧沉默了下来,云枧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平和,也有悲苦。
“好,在云塔胡同,可以吗?”
云枧点头,“今晚,还是明晚?”
“白天,她出不来吗?”
云枧摇头,“外婆现在吃斋念佛,已经快二十年未曾出过门。”
余竞尧闭上眼睛,嘴唇紧抿,过了许久,一滴泪从他的脸颊滑落,云枧不忍再看,偏头看向窗外,一只喜鹊立在前面的屋檐上,楼下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我这一生,都在等她。”
云枧感觉心口有些难受,等一个不可能回来的人,应该很艰苦吧,那些漫长岁月,该怎么熬过来呢。
她想到厌珏,在她没有在梦境中和他遇见之前,他是否也是这样,孤苦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