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说的那话,云锦也是明白的,他是让自己尽量躲在老康的身边,这样太子也不敢太过放肆,可是这也只是治标并不能治本,南巡的时间那么长,只要太子有心,早晚都能找到机会的,现在云锦只希望那些个南方的美人们能够迷花了他的眼,使他无暇来注意自己,那就谢天谢地了。
任云锦心中再是百般纠结,南巡的日子也还是很快就到了。康熙四十四年的二月初九那天,康熙携太子、十三阿哥加上十格格和云锦等一行人,早早的就已经来到了南海子。
南海子,就是南苑,也是皇家的御苑,进了海子门,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荒草,里面放养着成群的黄羊、麋鹿、驯鹿、雉兔、及老虎等珍奇动物,是专供王公贵族演练骑射、行围狩猎的游乐场所,当然里面还有行宫庙宇什么的,康熙此次南巡就是从这里起驾的。
皇帝出行那自然是浩浩荡荡、声势隆重的,云锦和十格格同乘一辆车,十格格又在那儿掀开帘子兴致勃勃的往外观看了,而云锦这边则是开始昏昏欲睡了。十格格对云锦这个上车就睡的毛病是深恶痛绝,可惜又改变不了她,只好不断的跟她说话,可是她说她的,云锦睡云锦的,偶尔迷迷糊糊的应了一两嗓子,也算是对她所费的唇舌有所回应了。
等到了张家湾之后,众人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接驾的接驾,自然又是好一番琐碎的仪式,然后又由当地官员招待了一顿好吃好喝的,当然这个场合十格格和云锦是不宜在场的,招待她们的宴席是开在内院的,自有地方官员的家眷们陪同,这是云锦自进宫以来,头一次吃饭的时候不用讨好别人,可是她也因此明白了,被人讨好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尤其是在这个讨好很露骨的情况下。
这些个陪吃的,摸不准云锦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居然能跟着皇上一起出巡,所以对她说话也象对十格格一样的阿谀奉承,各种赞扬之词就象不花钱一样的说了一大堆,当然也确实是不花钱的,不过就算是不花钱,也不能说的这么毫无节制,这么毫无品味啊,这么一大帮女人打扮的花红柳绿的来荼毒自己的眼睛也就算了,说起话来也是让人从心里就起疙瘩,不用摸,胳膊上肯定也是厚厚的一层。
云锦看向十格格,发现她也正看过来,眼中也是充满了无奈和厌烦。云锦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满心只想着“两耳不闻席间事,一心只食盘中餐”,可惜自己和十格格现在代表的是皇家的体面,自然是不能如此做的,只好强颜欢笑,虚与委蛇了。
幸而也不是所有在座的女人都这样没素质,终于有人看不过去,出来说话了,说云锦和十格格长途跋涉,想来也饿了,还是让她们先吃些东西,有什么话以后再聊。看来说话之人也算是有些身份的,席间其他女子听她之言后,都不再说话了,云锦和十格格感激的看了那个女子一眼,赶忙吃了起来。
等云锦和十格格吃得差不多了之后,两人很有默契的都说是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了,赶紧逃离了眼前的这个可怕的脂粉阵。不过云锦也没忘了,叮嘱跟随自己的宫女千儿去查下刚才为自己解围的人是哪一家的夫人(静雪名义毕竟是延禧宫的宫女,云锦出来自是不好带着她,所以此次康熙另外安排了这个名叫千儿的宫女随身侍候她),倒不是说要报答她什么,但至少要知道一下是何许人也,其实刚才开席之前已经介绍过的,只是当时乱哄哄的,云锦是一个人也没记住。
云锦原来还以为晚间自己这屋里肯定还会有人过来撞个木钟什么的,可是直到她睡下却是一个人都没过来,不知是她们惧于自己的身份,还是被其他的人拦阻了,不管怎么样,反正云锦是没什么损失的,虽然是如果有人来,肯定不会空手的,但那些个东西哪里是那么好收的,绝对是烫手的要命,所以云锦本来打算来人了也得想办法打发走的,现在倒是省了这个环节了,云锦自然也是乐得轻松。
第二天早上起来,吃罢早饭之后,大家又要启程了,这次的交通工具要换了,改成坐船前行了,本来顺着京杭大运河,欣赏沿途的风光也是一件雅事,可是这一路却有些个不太平,当然并不是说有刺客什么的,而是不断的有人来打扰。
船行至新堤地方的时候,云锦和十格格正陪着老康说笑呢(跟在老康的身边,云锦自然就不睡了,这个病也是看人下菜碟的),结果就有候选州同孙恩元等四十八人前来为请捐补通仓一事叩阍,云锦和十格格看是朝廷政事,就避了出去。等康熙把他们打发走之后,却不见云锦和十格格二人进来,于是就叫内监去找。
原来云锦和十格格这时已经跑到船头看风景去了,结果却发现西岸上跪着一百多号人,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是个什么原因,问那个随侍的官员,他居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说这个安全工作是不是做得也太差劲了,气得十格格张口就要训他,还是云锦赶紧出言劝住了。
能跟着康熙出来的官员,那都是不简单的,谁知道这位会有什么关系,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好,就算是要责罚,也得由康熙来做才是,岸上跪着这么多人,这么大张旗鼓的阵势,肯定是要惊动他老人家的。
“这是怎么回事?岸上的是些什么人?”果然康熙听到内监的禀报,也出来了,问的话自然也是与十格格和云锦一样。
“臣不知那些是何人。”结果那个官员居然对老康也是和对十格格和云锦一样。
云锦看了十格格一眼,看吧,人家不光对你是这样,对你爹也是如此,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替那个官员捏了一把汗,老康问话,你也敢说不知,胆子倒是不小,可是再翻过头来想,如果他要是胡乱回答,让老康查出来,那肯定会更加糟糕。
不过可能老康今儿的心情还不错,毕竟是刚刚启程嘛,又或者是那个官员也确实是有些个根底的,反正老康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没有给他什么处罚,只是叫内监去查问,一会儿工夫那个内监就回来了。
“回皇上,岸上的是天津卫的盐商,昨天接过圣驾的。”内监恭敬的回禀。
“哦,是他们,”康熙愣了一下,“那他们跪在此处是所为何来?”
“回皇上,他们是想求皇上照两淮之例,允许他们借内帑百万。”内监拿出一个奏章来呈给康熙。
云锦在一旁听了直咋舌,这帮盐商,胆子也忒大了,借钱居然都借到皇上头上来了,不过听那意思,也是有前例可循的,这老康,银子不只借给官员,连民间的也借,感情你是开银行的不成,只不知有利息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老康这个银行开的可也是太不成功了,居然把国库都开空了,死帐呆帐一大堆,偏他又是个好面子的主儿,也不下狠力气去收,怪道默许云锦和十格格想主意挣钱呢,只是但愿别我们这边想出办法挣来了钱,他那边又随手借出去了。
康熙并没有对盐商的请求着恼,只是在看完奏折之后,又看了看云锦,仿佛是知道了云锦的心思一般,思考一番之后,才让内监去传旨。
“去年众商已借过几十万了,两淮盐课多,且商人殷实体面,也止借一百万,你长芦盐课少,且商人零星借这几十万两,俟完过后再借罢。本章不收。”
老康这番话的中心思想就是借钱可以,但要把前帐还清,没有偿还能力的,不借!
云锦在一边听了,心里着实有些好笑,看来这老康对国库空虚一事也是心有余悸啊,现在对借款之事已经有所提防了,不再大开方便之门了。这样最好,自已想出来的法子挣来的钱可不能填进无底洞去。
“怎么?云锦,你可是有什么意见吗?”康熙见云锦在抿嘴微笑,就问她。
“云锦怎么会有意见呢,这古语都说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皇上处理的再对也没有了。”云锦依旧在笑着。
“就是,皇阿玛,他们前帐尚未清,哪能让他们再借,那好事岂不是都成他们的了。”十格格也在一边说道。
“行了,两个丫头,说多了,可是遭人厌的,还是随朕进舱里去吧。”康熙笑着领头走回去了。
云锦一边随康熙走着,一边在想他的话,想着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又得罪了什么人,一借再借的人有很多,从皇子阿哥到朝廷官员,如果有心人将自己这话传了过去,岂不是又惹出事来,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少开口为妙,不过再想想,世事岂能尽如人意,顺得哥情就失了嫂意,如果想着让所有的人都满意,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所有的人都不满意,算了,其他人与自己有什么相干,先把眼前这些人应付好了就不错了,而且只要这些主要人物满意,下面的人就是不满意又能奈自己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