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哪里想得到李光地居然敢不遵从自己的意思,还以为这事儿交给他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了呢,所以在与他谈完话之后,就把一些满汉文武大臣召集到畅春园,对他们说最近自己身体不好,精神也不佳,这是因为太子被废后没人来帮自己分忧的缘故,所以他决定要让臣子们于诸阿哥中择一个立为太子,虽然康熙说“众议谁属,朕即从之”,但他还是加了条件的,那就是“大阿哥除外,马齐勿预其事”
大阿哥被排除在外可以理解,而马齐不得参与,就有些特别了。这马齐出自于显赫的富察氏家族,是满洲镶黄旗人。他的父亲米斯翰在康熙前期做过内务府总管、议政大臣和户部尚书,在平定三藩之乱中立下过大功,就是马齐自己也做过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理藩院尚书和议政大臣等重要职位,在朝廷中威望很高。
以马齐自身和其家族的地位而言,按说此次推荐储君肯定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一员,可是康熙却偏偏做出了这样的指示,究其原因,是因为老康知道他与八阿哥胤禩关系甚好,伊然已经是八阿哥一党的领袖了,自太子被废之后,马齐就一直都在为胤禩夺取储位而积极四处活动着。康熙不让他参与推选储君人选之事,就是在隐晦的向臣子们表明自己不希望他们推选八阿哥。
康熙对支持老八的势力虽然有些担心,也布置了武力戒备,但就他心里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他觉得大部分的朝臣还是对自己忠心的,虽然之前他们曾经为八阿哥出面过,但只要自己表明心意,这些人最终还是会听自己的,现在不光是李光地会跟他们透露出老康的心思,就是老康自己也为了以防万一,而做出了这样的暗示,想来他们这下子就应该会偃旗息鼓,遵从圣命,推荐太子了吧?然后自己再敲打敲打老八,既能兵不血刃的解决眼下的危机是,又能看出谁是死忠于八阿哥的逆臣。
康熙的这种想法,一来是想看看朝臣中有几个是死忠于八阿哥的,二来也是不想与他们撕破脸,有保全八阿哥之意,如果等他们真要是做了形同逼宫的事情出来,那时候他想不处罚八阿哥都不行了。
可是康熙的这种盘算了很久的想法,最终还是落了空,首先出漏子的就是李光地,因为他觉得复立太子这件事非同小可,加上他又不很赞同康熙的这种想法,所以也就压根就没有将老康的意思透露出去,再有就是那些臣子们也没有去仔细体察康熙不让马齐参与此事的深刻含义,或者应该这么说,他们其实是知道康熙的意思的,可就是要装糊涂而已。
想想也是的,那些个臣子,一个个老奸巨滑的,怎么可能连康熙的这点心思都猜不到呢?只是他们觉得这种机会千载难逢,绝对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罢了。八阿哥虽还在圈禁之中,但也并不妨碍他与外界的交流,因为他看出来康熙对自己已经日渐不满了,故而决定不管怎么样也要搏上一搏。
八阿哥甚至觉得,老康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这个时间放出这种话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连老天爷都在暗示自己,都在成全自己,现在朝中大臣绝大多数都是自己这一方的,推荐的结果那自然是不用说了,难道还能有什么悬念不成?
于是八阿哥一党的人兴奋的上窜下跳,马齐装做不知道康熙不让自己参与的事儿,兴冲冲的跑到内阁,来参加大臣们对推荐太子的表决。而其他如王鸿绪、阿灵阿和揆叙等人,则是见人就在自己手心默写一个“八”字给人看,暗中鼓动大家推举八阿哥胤禩。等大学士张玉书问众人的意见如何的时候,马齐赶紧抢先说大家都认为八阿哥合适,佟国维、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朝廷重臣也点头表示没错,至于其他那些人等自然也是随声附和了。
当康熙召见群臣之时,一眼看见马齐也在其列,心中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等到内阁报上众人合议的结果之后,康熙虽是有所准备,也难免的有些伤感,但更多的则是愤怒,他先是狠狠的瞪了李光地一眼,然后才晓谕群臣,“立皇太子之事关系甚大,尔等各宜尽心详议,八阿哥未曾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尔等其再思之。”
这些人敢在明知康熙心思的情况下,还要推荐八阿哥,就是凭仗着“天子无戏言”,他们明知康熙说出“众议谁属,朕即从之”这句话的本意,是为复立太子找台阶下,可是也因为这句话,给了自己这方一个天大的契机,你不是说我们说谁就是谁吗?那我们就说是八阿哥,你身为皇帝,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可是他们没想到,康熙还真就说话不算话了,虽然老康也觉得自己出尔反尔有些个不体面,但这份不体面却是下面这些人给自己弄出来的,现在自己还在世,他们就敢如此,如果真如了他们所愿,等自己离世之时,另外那些个儿子还有个好吗?更有甚者,如果让八阿哥当了储君,他还有没有耐心等到自己寿终正寝呢?现在看来,这个老八可是比老二阴险狠辣的多了。所以康熙宁可顶着一国之君言而无信的帽子,也要驳回他们的提议。
康熙当场反悔的行为,让那些个所谓的“八王党”如冷水淋顶,失望之极,八阿哥的死忠分子,以及与八阿哥有亲威关系的众大臣跟康熙据理力争,而且话语中还隐约的带有要挟之意,康熙听了大怒,斥责他们“观尔迷妄之言,其亦被人镇魇欤。”
那些人本还要再争论,可有耳朵尖的已经听见外间隐隐有金戈之声,他们知道自己这方人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掌控兵权,那么外面的这个只能是康熙的安排了,看来对自己这伙人的所作所为康熙是早有防范了,如果再不识趣的话,怕立时就是杀身灭门之祸了。在眼神的互相交流下,八阿哥一党终于沉默了下来,这一次的“以臣选君”就这样以康熙的食言而结束了。
康熙对这些人违背自己心意的做法,虽然很是愤怒,但也是庆幸最终还是没有弄到刀兵相见、父子反目的程度,想着这些臣子既然已经退让了,所以在放出二阿哥的同时,也把八阿哥放了出来。
之后,康熙又召来众皇子和臣子们,对部分年长的皇子分别做出了评述,这次在废太子事件中四阿哥的表现获得了康熙的极大的好感,他觉得这个老四正大无私,有情有义,对他做出了高度的评价,说四阿哥于太子拘禁期间屡次保奏胤礽,“性量过人,深知大义”、“似此行事居心,洵是伟人。”
“四阿哥是由朕亲自抚育的,”康熙坐在上位感叹着说道,“幼年时微觉喜怒不定,至其能体朕意,爱朕之心殷勤恳切,可谓诚孝。”
这喜怒不定之语,可是四阿哥心中长久以来的痛,在三十七年封爵之时,三阿哥被封为郡王,而只小他一岁的四阿哥,却是被降了一级,只封为贝勒,这其中就有这个缘故,所以四阿哥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深以为耻,性情也来了个大转变,现在再听到康熙如此说,四阿哥觉得机会来了,赶忙跪倒在地。
“喜怒不定之语,是昔年皇阿玛对儿臣的训饬,这些年来,皇阿玛未曾再降旨饬儿臣有喜怒不定之处,这是因为儿臣已经深刻体会到皇阿玛的训饬之意,省改微诚的缘故,”四阿哥恳切的向康熙请求,“今儿臣已经年逾三十,居心行事,大概已定。喜怒不定四字,关系儿臣之生平,还望皇阿玛将谕旨内此四字恩免记载。”
“十余年来,实未见四阿哥有喜怒不定之处。”康熙慈爱的看着四阿哥,点了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顷朕降旨时偶然谕及,无非益加勉励之意,此语不必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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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自被释出之后,除了让乌喇那拉氏过来跟云锦说过一声以外,却是一直没有亲身过来,云锦大略了解这个时期的历史,自知道了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之后,倒是并不担心,现在看到他与十三阿哥双双走进院来,云锦就明白事态已经平稳下来了。
“云锦给四爷请安,给十三爷请安。”云锦笑意盈盈的上前给这两位阿哥请安。
“云锦,”十三阿哥笑着开口说道,“可是好些日子没见了,你最近可有想出什么新鲜酒菜没有?”
“放心吧,十三爷,”云锦也笑着对十三了阿哥说道,“总有您吃的就是了。”
“行了,大冷的天,别在外面冻着,还是进屋说去吧。”四阿哥发话了。
“是云锦的疏忽了,两位爷快进屋吧,”云锦一听四阿哥这话,反倒担心起来了,她一边往屋里让他们,一边急着问道,“前些日子落难,四爷和十三爷的腿可曾受寒了?云锦这就去准备热盐袋。”
“云锦,我和四哥的腿没事儿,都穿着羽绒裤子呢,”十三阿哥出言叫住云锦,看着她让北风吹得红红的脸笑着说,“四哥只是怕你冻着罢了。”
“十三爷,”云锦的脸更红了,“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焉知道四爷不是怕冻着了您这位宝贝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