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张鹏翮的理由虽然可以说服的了他自己,但却是没有说服张伯行,他不仅拒绝了张鹏翮的提议,而且还教训了他一顿,说如果他要这么做,那么“天下将无正义可伸,上负天子爱才之心,下屈壮士报国之志”,两人最后是不欢而散。
张伯行看张鹏翮这个样子,显然是已经倒向了噶礼,不可能对康熙实情禀奏了,所以他干脆直接对康熙上奏折,弹劾噶礼贿卖举人,包庇罪犯,说外间舆论盛传总督噶礼与监临、提调各官暗中受贿而鬻卖举人头衔,又有传说在事情败露后,总督噶礼勒索银五十万两。张伯行在折中写道:“督臣忍负皇上隆恩,擅作威福,卖官卖法,复卖举人,贪残暴横,恶贯满盈,祗缘权势赫奕,莫敢撄其锋以贾祸。仰祈敕令解任,一并发审,俾舞弊之人,失所凭借,承审之官,亦无瞻顾,庶几真情得出,国法得伸。”
而噶礼自也不甘示弱,他也向康熙上折,弹劾张伯行挟嫌诬陷,有意败坏总督名声,而且还扯上了当时刚刚发生的戴名世《南山集》案,举报《南山集》在苏州刊刻,张伯行知情不报,且与为《南山集》作序的方苞交好,甚至有意包庇。折中又罗织了其它多项罪名,指责张伯行玩忽职守。
康熙看到这两份奏疏后勃然大怒,以督抚互参有失大臣体统为由,下令将噶礼和张伯行二人一并免职,责令钦差大臣张鹏翮会同漕运总督赫寿再审此案。也难怪康熙这么生气,要知道总督和巡抚均是地方上的最高长官,就是所谓的封疆大臣,他们之间如果互相攻讦弹劾的话,那可就是朝廷的大事。
当将噶礼和张伯行一并免职的旨意到达之时,却又发生了一件戏剧性的事情,那就是噶礼和张伯行于行辕对簿完毕之后,已经是平民之身的他们,在出门之时还是相争不下,进而又大打出手,那噶礼固然是身材雄壮,可是张伯行也是高大魁梧,这场争斗的结果最终是噶礼被张伯行踢了一脚,“踣于地而滚”。
看来真是上行下效,之前有康熙在议事之时对马齐大打出手,现在就有这两个位高权重之人来个互殴,而且居然还是张伯行这个汉人中的文人占了上风,如果不是噶礼故意示弱装可怜的话,那他这个以“骑射为根本”的满人就太过没用了,也或者是旗人养尊处忧、不思进取的苗头现在就已经有所显露了。
江南本是朝廷的财赋重地,督抚互参的事儿一经传出,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两人又闹出了这么一个花絮,立时间就成为了轰动天下的大奇闻。而这场科场案的审理,此时实际上也已经变成了贪官和廉吏之间的较量,朝臣们各自都有各自的立场,牵扯上了朋党之争和满汉之争,这个案子的局势已经开始复杂化了。
太子急于撇清自己,就得先下力气救噶礼,这噶礼可是封疆大吏,自然不能象对云锦似的,来个杀人灭口,弄个不好,不但人救不成,反而惹恼了他,再把自己抖出来,那这太子之位可就真的没戏了。
只是太子在各处找关系之时,却是太过着痕迹了,当然这也不是他不谨慎,只是因为康熙刚处置过他的集团,直接导致他现在人手严重不足,做起事来也就没办法那么隐秘,而且现在盯着他的人也是太多,不可避免的让一些有心人看出了他的心虚,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也有份参与其中,四阿哥自然也是这些有心人中的一个。
“四哥,”十三阿哥坐在雍亲王府的书房里,端起热腾腾的奶茶喝了一口,眉头却是皱了一下,“怎么不到云锦那儿,我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元寿那小子了,还真是有些想他。”
“行了,别拿元寿当幌子,知道这味道没有云锦煮的好,你就将就些喝吧,”四阿哥轻啜了一口奶茶后,就随手放在一边,“耿氏不是快生了吗?有我在府里,她也会安心些。”
“这话是云锦说的吧?”十三阿哥笑了笑,“她倒是大方。”
“还好吧,”四阿哥不经意似的说道,“从顶了钮祜禄格格的名儿,她一直都严守本分,从不在这方面跟我闹什么别扭。”
“四哥,”十三阿哥看了看四阿哥,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看来还是你有远见,我真是没想到这个张鹏翮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他到底是让噶礼抓到了什么把柄?能让他宁可舍了一生的清名。”
“我也不是很确定,”四阿哥很平静的说道,“不过据张玉斩那边的消息说,有可能是与他的儿子有关。”
“他儿子?”十三阿哥想了想,“是那个娶了孔子六十七世孙山松衍圣公孔毓圻之女为妻的吗?”
“不是,”四阿哥摇摇头,“你说的是他的次子张懋龄,我说的是他的长子张懋诚,他正任安徽怀宁知县,归两江总督管辖。”
“四哥的意思是,噶礼以他儿子来威胁张鹏翮?”十三阿哥下意识的拿起奶茶,刚想喝,又放下了,“不过是个知县,就是不做又怎么了?”
“来人!”四阿哥看到十三阿哥这个动作,没有马上答他的话,反而冲门外喊了一句。
“爷,”苏培盛快步走了进来,行礼问道,“您有何吩咐?”
“去,给你十三爷换热的果汁来。”四阿哥吩咐着。
“嗻,”苏培盛答应一声,然后又犹豫了一下,看向四阿哥,“爷,那您的呢?”
“行了,一并换了吧。”四阿哥挥了挥手,“再拿些干果过来,还有我从别院带回来的肉干也送些过来。”
“嗻!”这回苏培盛后退着出去了。
“云锦又做新鲜的吃食了,”十三阿哥听到四阿哥的话之后,眼睛一亮,“四哥,你也太小气了,我来这半天了,才想着拿出来。”
“那是她见我不爱吃肉,所以想法弄出来的,”四阿哥瞪了十三阿哥一眼,“你每天无肉不欢,也用不着吃这个。”
“谁说的?”十三阿哥摇头晃脑的,“先让我尝尝味道如何,如果真是好吃的,我凭什么不吃啊。”
“瞧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弟妹在家怎么怠慢你了,连吃都吃不好。”四阿哥无奈的摇着头,“赶明儿个我告诉他去,让你在她面前好好的吃个挂落儿。”
“她其他上面都还好,只是这做饭的手艺上嘛,照着云锦还是差了好多,”十三阿哥倒是不介意,“这事儿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我收集的那些个方子,她也是爱的不行呢。可惜云锦现在还不能出面,否则我非让她跟云锦好好学学不成。”
“其实云锦做的东西也没怎么精致,”四阿哥淡淡的说道,“除了太后寿宴上所献的‘福寿全’以外,其余的不过是些家常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