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错了,”云锦却没被四阿哥身上冷冽的气势所压倒,直接摇头否定了他的看法,“老十四他要是会怕,臣妾觉得那才怪了呢,您没听他一口一个我是皇上的亲弟弟,他根本就是拿定了您不敢动他。”
“我刚知道,”四阿哥阴沉着一张脸,“在老十四回京的路上,他就不愿意对着我的旨意叩头,那时候他就说他是朕的弟弟,说他回京不过是要拜觐皇阿玛的梓宫,再见一见皇太后,其他的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可见得他是根本没有把我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云锦知道这事儿一定是刚才向四阿哥回话的人说的,从而也对十四阿哥更加的恼怒,他也实在是太狂妄了,云锦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一定是很差,且不论对康熙的崩世他是否会伤感,只说稳稳当当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他心中的懊恼沮丧甚至愤恨应该都是不会少的,他想要发泄一番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这并不是他可以对四阿哥肆意挑衅的理由,四阿哥现在已经不只是他的哥哥了,还是一个享有无上尊严的皇上,亏他出身于皇家,连这个最基本的君臣之道都不明白吗?
或者说,他并不是不懂君臣之道,而是从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把四阿哥当成是皇上,在他看来,四阿哥依然是那个自小在自己额娘的支持下,可以任意欺压的对象,是一个耍了阴谋诡计抢了自己皇位的人,所以他才会毫不在意的将一腔怒火和怨恨,当着众人的面前无所顾忌的倾泄在四阿哥的身上。
想到在一废太子的时候,十四阿哥曾经对康熙也咆哮过,再想到这两年他在外面干出的那些荒唐事儿,云锦对他在御前放肆的行径只觉得愤怒,却不觉得奇怪,她奇怪的是,十四阿哥如何会想到要利用康熙以前给他的批谕这个主意的,并不是云锦认为以十四阿哥的智商想不出这个主意,十四阿哥只是冲动狂妄,但却并不是傻子,云锦只是觉得以他现在的举动和情绪来看,他还正处在被巨大的失望和怨恨迷了理智的情况下呢,咆哮和对抗才是他会做出来的行为,而不是会冷静的去思考如何往四阿哥的身上泼脏水,从而引发民众对四阿哥上位的置疑。
“皇上,”云锦把自己的疑惑跟四阿哥说了出来,“所以臣妾觉得这利用先皇批谕之事,就算真是老十四想出来的,也应该是得到了别人的提醒或是蛊惑,而且这利用民间传言的法子,您不觉得很熟悉吗?”
“也亏得你花了这么多心思去想这个事儿,”四阿哥摇了摇头,“这一看就是老八老九的手笔,还用的着去猜吗?”
“臣妾当然也知道是老八老九做的了,”云锦换了个姿势,继续给四阿哥按摩着头部,“只是有一点臣妾想不通,老十四不是刚回到京城吗?哪来的时间与老八老九他们联系啊?又哪来的时间整理先皇的批谕呢?”
“你不会以为老十四在外面就不能与老八老九联系了吧?”四阿哥的表情云锦虽然看不到,但从他的语气分析,如果他面对着自己,肯定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送过来,“老十四临走的时候,就跟老九说过,他走之后,这边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好好歹歹的都要给他送个信儿,他府里留下的心腹与老九也一直没断了联系,有他们在,弄这个批谕的事儿,老十四回来不回来也没什么关系了。”
“照皇上这么说,”云锦这时才知道,四阿哥对十四阿哥和九阿哥那边早就派人去监视了,可是却也没觉得太吃惊,只是继续问道,“这事儿很有可能是老八和老九在老十四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做出来了。”
“他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十四阿哥,四阿哥的肌肉又绷了起来,“反正他知道了,也不会反对这么做就是了,他觉得朕不敢怎么处置他,否则逼母害弟的刻薄寡情的名声就要落到我的头上了,更何况如果真让他们引起了民众的猜疑,朕还会落得个杀人灭口的罪名。”
“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阴谋,臣妾相信您一定安排对策了,”云锦抚了抚四阿哥额上迸起的青筋,柔声劝道,“那就不要再生气了吧,您现在为大行皇帝尽孝,每天又要为朝政操劳,身子已经亏损的很多了,为这起子阴险之人白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嘛。”
“仇者?”四阿哥的声音里充满着沉痛,“这些会为了朕气坏身子而快活的仇者,却是朕实实在在的亲人,朕继位之后,想到过他们会不甘心,但却没想到他们会做出这等事来,尤其是老十四,本来我以为,当我的亲生额娘不愿意做为太后受礼的时候,就已经是最伤人的了,可是今儿个,我不只是觉得伤心,更多的却是灰心,是不是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兄长,否则为什么我亲生的额娘,还有一母同胞的弟弟会这么对我?”
“谁说的?”云锦转到了四阿哥的前面,双手把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爷怎么能这么想?您这是为了别人的过错而惩罚和怀疑自己,爷是不是好儿子,不是圣母皇太后这个偏心到极至的人能说了算的,爷是不是好兄长,也不是那个没脑子的、被宠坏了的老十四所能评说的,在云锦看来,他们两个就是脂迷了心、痰迷了窍的糊涂透顶的浑人。”
“轻声些,”云锦越说越生气,声音也不禁高了起来,而四阿哥倒是平静了些,伸手搂住云锦的腰,“别什么话都往出说。”
“对不起,皇上,臣妾说话也不知轻重了,臣妾是太着急,太生气了,”云锦缓了一口气,松开了四阿哥的肩膀,将身子靠进了四阿哥的怀中,“皇上您想想,如果您不是一个好儿子,在这么多的皇子之中,大行皇帝为什么偏偏对您另眼相看?独独将咱们的元寿和乐之养育宫中,除了之前的太子,还有哪个皇孙得享如此殊荣?您如果不是一个好儿子,大行皇帝为什么要时常到咱们园子里来游玩,与您一起谈天论地,饮酒赏花,享受天伦之乐?如果您不是一个好儿子,大行皇帝又为什么要封您为亲王之尊,委以重责大任,最后还把整个大清朝的担子也交给了您?这说明,在大行皇帝的心里眼里,您不仅是一个好儿子,还是一个好帝王,有了他老人家的肯定,其他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有什么看法,您还用的着在乎吗?”
“至于您是不是好兄长,”云锦看四阿哥的神情已经有些好转了,再接再厉的继续说道,“看看老十三,看看小十六、小十七,甚至是五弟、七弟、十弟、十二弟他们,这么多弟弟们对您的尊重和爱戴,还抵不过一个老十四吗?”
其实云锦也知道,这些话不用自己说,四阿哥也是明白的,但他自己知道归自己知道,听到别人说出来,感觉自然又是不同,在这个他身心俱疲的时候,能听到有人了解他肯定他,他的心里也会舒服很多。
“皇上,”云锦从四阿哥的怀里抬起身来,看着他接着往下说,“除了这些人以外,关心您的人不知凡已,象今天,就是母后皇太后因为不放心您,才特意让臣妾过来的,还有以晴、元寿、弘昼、安之、乐之,皇上不知道他们有多崇拜您,看到您现在瘦成这样,他们也是时时的在担心,还有弘时,臣妾虽不方便见他,但听说他也是对皇上关心不已,还有宋格格、耿格格、郭格格、安格格......”
“好了,”四阿哥打断了云锦的话,“再说下去,你怕是要把宫女太监们都点出来了。”
“云锦可不是为了奉迎皇上而在说假话,”云锦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四阿哥,“皇上如果不信,只管派人去查证。”
“那么你呢?”四阿哥没理云锦半开玩笑的话,只盯着云锦说道。
“什么?臣妾怎么了?”云锦没弄明白四阿哥的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你说了这么多人在关心我,”四阿哥淡淡的说道,“却独没有提起你自己,就是今儿个来看我,也说是母后皇太后的吩咐,那么你呢?你是怎么看我的?”
“皇上,臣妾是怎么看您的,您还不知道吗?”云锦看着四阿哥的眼睛,“云锦对您的崇拜早已经五体投地了,您就是云锦的天,是云锦的地,是云锦一生的依靠。”
“这个我知道,”四阿哥对云锦的表白觉得很理所当然,反而追着问她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会这么想,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夫君吗?”
云锦一滞,四阿哥的这个问题,基本上就是在问“你为什么爱我”嘛,虽说之前有过他“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传言,但总的来说,他“冷面王”的称呼还是一直牢牢的扣到他的头上的,谁又能想到他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来的呢?
“爷,”云锦再次将身子倚进了四阿哥的怀里,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口,手放在他心脏的部位,感受着他的心跳,也在自己的脑子里组织着语言,“云锦与您的第一见面,虽然因为云锦年纪太小,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就是那一次的碰面,让云锦能够进入到您的府里,也是因为那一次的见面,云锦得以找到自己的父母,得以进入宫中,最终得以被指婚给爷。”
“说这些做什么?”四阿哥打断了云锦的话。
“爷,您听云锦说完啊,”云锦轻拍了四阿哥的胸一下,“云锦说这些,只是想说爷与云锦之间很有缘,这才让爷在事隔十多年之后,第二次救了云锦的性命,爷也知道,云锦当时选择从十三弟的府中到您那儿去,为的就是保住自己性命,云锦有多么惜命,爷还记得吧?”
“是啊,”四阿哥轻轻拧了拧怀中云锦的脸,“当时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还唱个什么冷面的曲儿,也就是那时候的我警惕心还不够,如果过了几年,或是换成了现在,我可未见得会把你带回府去。”
“所以说云锦与爷有缘嘛,才能在适当的时候遇到了您,”云锦并没有因为四阿哥的这话而不高兴,相同的事儿在不同的时候,本来就不一定会有同样的结果,“那时候云锦在爷的府中呆的时日并不长,爷的文采和为人已经让云锦很是敬佩了,当然,除了爷坚持让云锦练字之外。”
“这个也算是我的一个失败,”四阿哥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能得我教写字的人可不多,能在我的教导下却依然不成材的,就更不多了,你也算是个异数了。”
“那才显得云锦与众不同,是不是?”云锦抬起头来看着四阿哥,眨着眼睛问道。
“是,与众不同的笨,与众不同的懒。”四阿哥瞪了云锦一眼。
“爷,”云锦靠着四阿哥的胸接着说道,“说起来云锦是真的很笨,不管是在府里,还是进宫之后,云锦虽然与爷的相处也算是相得,但却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敬佩您,怜惜您,”说到这儿,云锦偷眼看了看四阿哥,“爷,别怪云锦这么说,本来云锦以为,爷是天皇贵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众星捧月,有一大堆人围着您,侍候您,应该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才是,可是没想到进了宫里,云锦才知道皇子也有皇子的责任,皇子也有皇子的无奈,尤其是当云锦见到了德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