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何六正在房间里焦灼的踱着步。这几天以来,他可是一刻也没有闲着。
老太爷规定了三天时间,让他将李府近年来的庶务账目誊写清楚,再交给少爷过目。老太爷吩咐的这件事,他可不敢怠慢。
告辞了老太爷出来,他紧急召见了几个平时要好的小弟,让他们分头行动,马不停蹄,赶紧知会有关的银号、买卖铺户、当铺等李府的主要产业,想方设法把账目做的精细点,最好是滴水不漏,千万别出什么差池。
安排好了之后,他还是不放心,又亲自跑了几家,方才略略定了定神。
老太爷说了,这几天他不用在跟前伺候,先把账目的事情办好,对三日后如何应对少爷的盘问,他还需要好好的合计合计。
为了压压惊,他专门让厨房送来了几个菜和一大块熟羊肉、猪头肉,还有一坛陈年花雕。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自斟自饮,边吃边喝了起来。
李府家大业大,产业众多。这些年来,凡是大事小情的,都是老太爷亲手把持,但是具体操办就落在了何六一个人身上,可能是老太爷年纪大了,平时也不怎么过问。
刚开始协助老太爷打理府中庶务之时,这个何六倒也尽心尽力,不辞劳苦。无论是府中的进项,还是日常的开销,亦或是大的建造花销,他始终事必躬亲,严格把关,可以说铁面无私,精打细算。虽然惹得一些人很不高兴,甚至于到老太爷面前打小报告,但是老太爷却很欣赏他,也知道他的苦衷和不易,放手支持他。
时间长了,看看没有什么效果,那些个不情不愿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这何六,确实精明过人,他这算盘打得,着实精得很。
作为奴才,他始终抱定一个宗旨,凡是老太爷安排的,必须不折不扣的完成,凡是老太爷号召的,必须全力支持,对其他人的事情嘛,就可以缓一缓,拖一拖。
就这样,他赢得了老太爷的信任,加上他善于花言巧语,在其他主子面前也算吃得开,没有什么大的矛盾。但是对家人、下人和仆役等,可就没有那么好相与了。有时候,他的眼睛都长到了额头上,甚至爱答不理的。
因为他知道,在整个李府,主宰和决定他命运的,只有老太爷一人。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古以来就有个风水轮流转的道理。如今,眼看着江山易主,他这协办的职位,还能够像过去一样混得风生水起、顺风顺水吗?
他想了很久,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感到心绪很烦乱,甚至有时候还有一种心惊肉跳、六神不安的慌乱感。
难道说,暴风雨就这样来了,自己就像一只无依无靠的小船,随波逐流,甚至于被海浪吞没。
想到这里,他后背上的冷汗又洇湿了中衣。
不,他绝不甘心任人宰割。过去的逆来顺受,他受够了白眼,为了出人头地,这些年来,他强颜欢笑,殚精竭虑,有时甚至违背意愿,昧着良心。但自己不都是为了他们老李家,为了李府吗,自己可以拍着胸脯说,多年来都是呕心沥血,鞍前马后的。这些年,李府的变化,也离不开他何六的努力,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吧。
虽然自己也借着老李家这棵大树好乘凉,干了一些鸡鸣狗盗、中饱私囊的事情,贪了一些不该贪的东西,但是比起老李家年进上万两银子的进项,这些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得一提。按照他们伙计帮里的说法,这都不叫事,不捞白不捞啊。过了这个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通,想起张府、王府里面他要好的管家说过的话,怕个毬毛,大不了,打起铺盖卷走人。该捞的,还得捞点。在这个位置上,不贪不捞就是傻子。你就是不贪财,别人也没有说你清白的。
老话不是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作为管家,虽然与知府没法相比,但这毕竟是李府。常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架不住李家家大业大的,面对白花花的银子,如果不捞点,那才是傻子呢。
想到这里,他心下才有些释然了。要不,去找找双龙山上的大当家帮着想想办法,拿个章程?但他转念一想,还没到那个当口,这还不是鱼死网破、破釜沉舟的时候,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
唉,就先这么对付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情放松了起来,嘴里情不自禁的哼起了《空城计》中诸葛孔明的唱词: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
一来是马谡无谋少才能,二来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
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
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马到此谈、谈谈心。
西城的街道打扫净,预备着司马好屯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