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茜儿在太子那重复了一遍太子妃的话,以为太子起码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只瞧见他勾起嘴角一笑。
“你先回去,明日侍奉太子妃去早朝。”
茜儿一路回去之时,还有些回不过神,真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疼爱太子妃,只是女子上朝,还是说的生孩子的事,这也……
她拍了拍自己的头,理解不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
茜儿一离开,坐在一边的秦暖奕目光看向上座的男人,“殿下,还不告诉她实情吗?”
上座人负手站了起来,反问他,“你当她不知实情吗?从她见我那日,应该就已认出了我,不过是我伤她太深,我们都在自欺欺人。”
“殿下这是何苦。”
“何苦?只要我们之间永远有着那一份滔天的仇恨在,就永远也没有办法真正的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如今能有机会用这样的方式相守在一起,已经算是一份难得的缘分。”
秦暖奕不再多说。
“你和凤潋的婚事已经准备如何?”
“已经准备的差不多。”
“嗯,退下吧。”
“是。”
……
旭日一早,茜儿替云小欣梳洗打扮好,随着她一起向早朝而去。
满朝文武看着今日早朝竟然有女子出现,不由都有些瞠目结舌。
这位太子妃娘娘是越来越过分了,一点太子妃的样子都没有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来上早朝。
她若是他们苍北的人,他们也就忍了,可是她可是大雁的公主殿下。
虽然大雁皇帝夜天斯旧疾缠身命不久矣,日后幼帝登基,已然不足为虑,可是,她这么翻天的闹腾,这不是膈应人吗?
“太子殿下,今日早朝,太子妃娘娘怎么也来了?自古就有女子不得上早朝的规矩在,太子殿下就算再疼爱太子妃,理应该有分寸。”有人发难。
云小欣在凤椅上端坐,笑了一声,说道:“本宫昨日听闻太子殿下说诸位大臣担忧苍北未来子嗣之事,本宫深以为愧疚,本宫自来身体不好,不若今日就前来和诸位商议一下,看诸位能否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多给本宫一些时间。”
满朝堂瞬间鸦雀无声。
“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的子嗣关系苍北未来,若太子妃娘娘身体不适,大可另选女子进宫。”
“呵,太子殿下最不喜欢女人,能喜欢本宫,已是上天眷顾,你说是不是?换而言之,本宫若是不愿意生孩子,你们的苍北就只能……”
云小欣也不看身边人是何脸色,就算脸色难看到极点,戴着那样一张冰凉的面具,自己又怎么能看的见呢?
不过满朝文武的脸色,可是一个比一个难看愤怒。
“呵呵呵呵。”一阵冷冽的笑声从她身边响起,旁边之人拂袖站了起来,大步离开。
云小欣斜睨了他一眼,又看着满朝文武,说道:“太子脾气还真是不好,不过两句话,就这么走了。诸位若有何事要奏,本宫坐在这里也可听听。”
满朝文武一个个脸色难看的大步离开。
茜儿从一边走了上来,“太子妃。”
云小欣低声说道:“既然都与我斩发断情了,我心已死了,表现的再多,又如何?茜儿。”
“太子妃。”茜儿在一边应声。
“本宫要走了。”
“太子妃要去何处?”茜儿立刻问。
“我在这里呆了四个月,已经足够了。”云小欣站起身,满眼都是金碧辉煌的色彩。
她在这里呆了四个月,时间真的足够了。
她不会为了一份断了的情,一直困住自己。
她还有属于她的未来,自由自在快乐的未来。
她一转身,匆匆从金殿跑了出去。
茜儿在后面一路直追。
高高的城墙上,云小欣大声喊道:“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谁没有了谁,都可以照样活!都放手吧!”
楼宇上,戴着面具的人眸光深深的看着她,唇角抿成一条线。
……
“胡闹!太子妃怎么越来越胡闹,咳咳!”躺在榻上的苍北皇帝,脸色气的通红,“叫太子过来!”
“父皇!”
躺在榻上的皇帝看着过来的人,气道:“笙儿,你怎容许太子妃越来越不知分寸,今日竟在朝上说我苍北要断子绝孙!”
皇帝说完这话,又是一震大怒,“当初若不是大雁与云坞害我苍北,我苍北岂能如今皇嗣凋零?!你亲生父皇岂能枉死?!”
“父皇息怒!”
皇帝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你偏偏又如此不喜女子,如今巴巴被这么一个女人捏在手里。笙儿,你务必让她早日诞下子嗣,日后才无需被她闹得丢尽颜面。”
“父皇,我心里有分寸!”
“那就好。”
“太子殿下。”秦暖奕看着从殿里走出来的人,立刻叫道。
“什么事?”
“请太子殿下放太子妃离开。”他单膝跪地道。
“你说什么?!”愤怒的眼神,凌厉的对向他。
“微臣之前以为太子妃是不知太子殿下便是大雁琴师段千笙的事,但如今,太子妃灵慧聪敏知晓此事,想必也知太子殿下当初的决绝是为何?但她现在仍是决定离开,太子殿下若真为她好,理应放她离开。太子殿下知道,但凡那件秘密让人皆知,她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不!我不会放她走。如果我要放她走,当初就不会筹谋。我放下一切的怒恨,只是因为我对她爱的太深。这份爱,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阻挡!”段千笙的脸色极度的可怕。
……
雷雨交加,寝殿里有几分阴暗。
“茜儿你想说什么?”云小欣看着茜儿在自己面前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停下手里的绣工,问她。
“太子妃。”茜儿忽然在她面前跪下。
云小欣转过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好了,你起来说吧,你我都是云坞国的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茜儿立刻抬起头,“公主,您怎么知道奴婢?”
“本公主怎么不知道。你当年一直跟在三皇兄的身边,本公主见过你。你现在想说什么?”她美丽的眸子凝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其实她能认出她,不过是因为她做梦时的呓语。
茜儿的脸色一瞬间有些煞白,一直以为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自己从两个多月前来到她的身边,她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
“公主,您想离开的事,皇上已经知道。皇上命奴婢将这个,交给公主。公主只要完成皇上所托,便可离开。”茜儿说着,目光在左右看了看,从衣袖里翻出折着的纸。
云小欣接了过来,拿到鼻尖闻了闻,是毒,他们云坞国特有的毒。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了。
“三皇兄想如何?”她转过头问。
“公主应当明白。”茜儿说道。
云小欣轻笑了一声,将折着的纸放进她宽大华丽的衣袖之中。
“本公主明白了。”她仰起头,脸颊边金光璀璨的流苏清脆响着。
“你告诉皇兄,本公主会让太子殿下设宴,到时请他前来,想必他愿意来。”
茜儿应是。
……
数日后。
璀璨的烟花布满夜空,整个苍北的皇宫热闹非凡。
云昊乔装打扮之后,进了苍北皇宫,他一路在茜儿的指引下,前去见他的皇妹。
云小欣一身太子妃华服,站在池边等候。
“欣儿。”云昊叫道。
云小欣转过头,看着身后的那个人,“茜儿你先下去。”
“是。”茜儿立刻道。
“皇妹,今日父皇之大仇,都靠你了。”云昊的神情很激动,开口对她讲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云小欣说道:“我知道,你且放心就是,我已准备妥当。”
“那就好。”云昊眼睛放着冷厉的光,阴森森的。
云小欣看着他,问道:“皇兄,此事之后,我怕是难逃一死,皇兄果真就想用此法报仇吗?”
“父皇之仇,就全靠皇妹了。”
云小欣觉得可笑,和这样的人,有什么可说的,指着他突然对自己这个皇妹有几分兄妹之情,当真无奈。
“皇兄,我已是你唯一的亲人,罢了,你先进殿,之后我就到。”
“那好。”云昊说着,大步离开,临了还嘱咐她,一定不要辜负他的期盼,且,他已令人暗中出手,必定让苍北太子今日付出代价。
云小欣紧紧的捏着拳头,眼神一沉,转身,向大殿内走去。
“太子殿下,臣妾自幼喜欢戏法,学得一二,今日想在众人面前好好表演一番,不知可否?”
她笑盈盈进得大殿之中时,整个金碧辉煌的大殿已经坐满了人。
上座上坐着的人,正是她最爱的男人,是她的夫君。
她的目光余光在殿中亦是看见了云昊,云昊的目光带着冷笑讥诮。
“好。”段千笙坐在上座,含笑说道。
仿佛一如当初在大雁之时,她那么轻松的在他的折扇上变出桃花,美得那么让人心动。
倏然,她手中的桃花被她一段一段的折断,眨眼间,两杯美酒出现在她的手中。
云小欣一左一右端着一杯酒,一步步向上座走去。
云昊在一边激动的有些如坐针毡,眼睛紧紧的盯着她那两杯酒。
“太子殿下,臣妾与你相识已久,对你情深意切。”她说着,将左手的酒杯递了过去。
段千笙将酒杯接了过来,目光看了看酒,又看了看云小欣。
“不知看在臣妾这份感情之上,能否请太子屈尊降贵,与臣妾一起表演大变活人?”
段千笙的眸光一凛,“好。”他将酒饮下。
云小欣笑着,将自己手里的酒也跟着饮了下去,她握着段千笙的手,一路下了台阶,直至站在台上。
云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段千笙既然喝了酒,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定是皇妹没有下毒。
与此同时,台上,云小欣一挥幕布,眨眼间,段千笙已不见了踪影。
云昊只觉自己似乎进了陷阱,刚想走,一柄寒剑落在他的肩头。
他知自己已经死路难逃,怒目的神色紧盯着目光看过来的云小欣。
“皇妹你够狠!”
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各个目光死死的向云小欣的方向看了过来。
云小欣笑了起来,“就知道你是这个打算。我知道你要让太子付出代价的杀手锏是什么?就是我。太子对我情深一片,你清楚,他身边只有我一个女人,你也清楚。只要太子不死,便让我有个好歹,也算报复苍北。你才够狠!”
云小欣觉得心尖猛地一痛,她脸色一瞬间变化,唇角,一丝血迹流了出来。
段千笙眼神猛地变得惊畏,弃了手中的剑,直奔云小欣而去。
云小欣后退,摇头说道:“别过来!”
“云昊,我知道,从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太卑鄙,就算我有再多本事,若你有心让苍北的人知道我是谁,我的下场是谁也护不了的,与其被五马分尸,不如像现在这样,要来的好。”
血不断的从她的唇边落下,她的脸色越来越煞白。
云小欣仍就笑着,目光看向仍就戴着面具的人,她把手伸出去,轻声问,“你是谁?”
她伸出去的手,被段千笙一把握住,他满眼悲怆,抬手摘下面具。
熟悉的如玉般的容颜,仿若空谷幽兰的气息,云小欣紧紧的咬着牙,一把将他推开。
“是你!竟然是你!”她厉声喊了一声,五脏六腑都痛的支离破碎一般。
“晟儿!”段千笙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秦暖奕,去叫秦暖奕过来!”他撕心裂肺的吼道,满心都是没有办法压抑的害怕与畏惧。
“不必了!你我早已断情,你我仇恨深似海,还何必,为难。”
“你为什么这么做?就算你的身份被所有人知晓又如何?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保护好你。”段千笙的双眸满是泪水,死死的抱住她。
云小欣呵呵的笑了两声,“我不要你的保护。你当初的保护伤的我肝肠寸断,你那时的薄情让我记得太深。我是真的恨你,就算知道真相,我也是真的恨你。你心里很矛盾吧。放不下对我的爱,放不下对我的仇恨。与其说当初瞒着我让我替嫁过来,是为了爱我与我相守,不如说是你太矛盾了,故意不告诉我这件事,让我心里有恨有怨,惩罚我,报复我。你知道吗?我一直对我自己说,你不是他,你不是他。我真的认为你不是他。”
“我……晟儿……我……”
“既然如此,我还何求你来保护我?”云小欣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晟儿……”
“叫我欣儿吧,你我认识这么久,你还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我叫云小欣,云……小……欣……”
段千笙眼睁睁的看着云小欣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简直痛彻心扉。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不可能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秦暖奕过来时,段千笙正在他和云小欣的寝宫,他一个人紧紧的抱着这个永远也醒不过来的人,仿佛失去了一切意识一般。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曾经的过往却不曾断去一分。
“太子……”秦暖奕的眸光紧紧的注视着他们,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云晟最后会死在这里。
也许他也想到,打从她来到这里,一旦她公主的身份让人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从她一路到这之时,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秦暖奕,本宫要带太子妃去大雁琴坊。”段千笙忽然说道。
秦暖奕怔愣。
“太子……”
“去准备。”段千笙眸光深邃的没有一点点的光芒。
秦暖奕单膝跪地,想阻拦。
段千笙声音凉凉的凄楚说道:“我不想报复她的仇恨,我只是爱的太深,害怕,害怕她知道当初云坞国,她的父皇他们尽皆被斩都是因为我,她会恨死我。”
泪由着他的容颜滑落,似乎比黄连还要苦涩,他的怀抱似乎也带着冷意,没有一点的温暖。
这份冷意,让他怀里的人打了个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傻瓜,原来是这样。”
段千笙蓦然低下头。
云小欣从他的怀里坐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若说对错,我父皇他们有错在先。若说仇恨,你先放下仇恨。我,又怎么会辜负你。更何况,我乃是从大雁嫁过来的和亲公主,根本不是什么云坞国之人,别人故意挑拨离间,意让苍北太子孤独终老,苍北日后皇嗣凋零,满朝文武岂会这般不知轻重。”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千笙,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
她莞尔笑着的模样,在段千笙眼里,仿佛是一副最美丽的画,美得他忍不住紧紧紧紧紧紧的拥住她,这辈子,生生世世,也不想放手。
……
这一日,秋高气爽。
偷偷摸摸出宫的某人一阵开怀。
自打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宝贝疙瘩,憋在皇宫都快把她憋晕过去了。
以前一心宠着她的人,竟然对她简直管的也太严了吧,简直走哪跟哪。
啧啧,天气如此之好,她是一定要出去闲逛闲逛的。
某人辛辛苦苦的终于出了皇宫,顿时挺着身怀六甲的肚子奔向热闹的集市。
酒楼里热闹的说话声此消彼长。
某人拿着筷子边吃饭边听得津津有味。
“听说了吗?大雁皇帝驾崩了,秦淑妃为让自己儿子登上地位,谋逆了。”
“然后呢?”有人立刻问。
“还能如何?你别看人大雁皇后为人温婉,那也是骨子里杀伐果断的女人,如今已带稚子登基,身为太后垂帘听政了。”
云小欣听着这个消息,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简直五味杂陈。
那边还继续说着,“那大雁太皇太后最看重林王爷世子,如今已封了林王爷世子为摄政王,不日,就要来苍北了。”
云小欣一下子狠狠咬了筷子,咯的牙都痛。
林奇樊成摄政王了?不会吧,简直让她刮目相看了。
她付了银子,挺着肚子从酒楼出去,一路瞧着有变戏法,吐火的,云小欣觉得糟了,她又打算街头卖艺了。
她左瞧瞧,又瞧瞧,很好,她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在这里表演魔术,这些人一定会怜香惜玉,不会向之前她那个徒弟一样欺负她的。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小女子身怀六甲初来此地,今日表演戏法,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诸位,多谢啦!”她一嗓子吆喝了出去。
一圈人瞬间围了过来。
有观众了。
云小欣高兴的想跳起来,一手出神入化的魔术,刷刷的在众人眼前奇妙的演绎。
她正演的高兴,突然人群一下子向四周散去。
紧接着,一队御林军衣服的人,跑的比兔子还快的蹭蹭蹭的过来。
糟……糕!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身乍眼龙袍,满脸紧张兮兮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段千笙一手将云小欣揽在怀中,凤眸轻挑,气急败坏,义正言辞的下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咱闺女未出生之前,你要再乱跑,朕就天天跪搓衣板,让你心疼!钦此!还不谢恩?”
云小欣:“……”
“还不谢恩?”段千笙瞪她。
云小欣好笑,狠狠一掐他的腰,笑容嚣张,“你确定这么无厘头的圣旨,我要谢恩吗?千笙?”
“当然要谢恩呐!师娘快谢恩,我要看师父天天跪搓衣板,哈哈哈哈!”
一阵熟悉的欢乐笑声由远及近。
身着蟒袍,贵气逼人的林奇樊,大笑着,不顾他大雁摄政王形象的跑来。
段千笙:“……”
云小欣:“……”
……
数月后,苍北皇后云小欣生下一女,苍北大雁同喜。
终其一生,无人知她真的只是替嫁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