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睦被虎子请到内院。
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人还没有踏进院子,就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
李睦加快了脚步。
果然在一众仆妇奴婢下人堆中,找到了王欢欢的身影。
王欢欢身边的丫鬟月娘,被陈老夫人带来的三个嘴皮子利索的仆妇臭骂一顿。
虎子适时吆喝一句,“众人让一让,王爷来了!”
喧闹的声音,顷刻间噤若寒蝉。
谢瑞音立刻跑到李睦身边。
匆忙的脚步,好似什么人在身后追赶她。
李睦静静瞧着谢瑞音,觉得她往日一派大气温婉,今日居然会带了一帮人来到主母院里找王欢欢闹事,心里是极度失望的。
“王爷,妾的祖母……”谢瑞音一咬牙,指着王欢欢,“是王妃气晕的。王妃还对妾的祖母动粗,当时拌嘴的时候抓了妾祖母的两只手跟一边脚,硬生生将妾祖母推倒地上,祖母侥幸被仆妇们扶住了,可祖母毕竟是一把年纪了……”
谢瑞音感到心累,她拧着眉头,无奈地摇着头,“今日这事情传出去,王爷的名声也让王妃给连累了。”
谢瑞音说完以后,是一片安静。
静得让人头皮发麻,谢瑞音忍不住抬起下颌,瞟了一眼她的夫君的神情,乍一对视,谢瑞音心跳慌乱一团,王爷的目光含一抹似笑非笑的幽光,从王欢欢那边移开,循着源头与谢瑞音的双目对视。
“你无端带你祖母来找王妃,事出何因?”
庭院里、廊檐下、回廊道上,一众的丫头婆子,更安静了。
府上伺候久一点的,都知道王爷对王妃,那是与众不同的。每每瞧着跟王爷置气的王妃要被冷落了,刁钻刻薄的仆妇就会背地里幸灾乐祸,以为这王妃该垮了,有些心好的便暗地里为王妃祈祷平安无事夫妇恩爱,反而王妃无所作为,该抄经该画画,该掌府中大小事务,小日子过得极为舒坦,一样节拍都不落下;倒是王爷过不了多久,总是巴巴的来讨好王妃,各种华贵精致的金簪玉钗耳环玉镯,绫罗绸缎,有趣的把玩物件,那一箱箱的搬进院落里,众人都以为王爷是恨不得把私藏的小金库都搬来讨好王妃。
谢王妃毕竟是不得宠的呀。
王府里的一众旁观的丫头婆子心里都知道,今日这事情真要让王爷处理,肯定是要大事化小事,小事化无事。
……
谢瑞音听到李睦用一把不轻不重的音量问她,显得那么不在意……
“王爷。”谢瑞音道,“妾也是你的王妃。”
“那有如何?”
“妾的祖母今日被王妃气昏,若是王爷不能主持公道,”谢瑞音眼底似果敢的光芒,“妾就去找圣上跟皇后娘娘,让他们来评评理。”
“本王只想知道,你带着你祖母闹到王妃这里,究竟事出何因?”
谢瑞音的脾气已经算极好了。
可此刻,也轻易被王爷挑起一团怒火。
王爷明目张胆的偏袒王妃,明目张胆的要把一盆脏水扣到她头上,说她带祖母过来闹事?
这番话问的,当真是可恨又可笑!
谢瑞音心里不服。
“王爷未曾细问,如何就料定是妾带着祖母过来闹事的?”谢瑞音声音含怒。
话语之中的指责,强烈的愤怒与委屈。
再看谢瑞音的眼中,已经涌现了屈辱的泪水,跟一双明眸之中迸射的怒意!
王欢欢举目望了过来,看着李睦要如何解决“妻妾”之间的矛盾。
李睦要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路,王欢欢踏上相伴,饶是她盗匪之女出身,也一路心惊胆寒。
它日,比今日琐碎小事更凶险千万倍的,怕都是有的。
现在退,还有路可退。
是以,今日王欢欢显得格外的冷静平常,仿佛陈老夫人带来的人,根本不是针对她一般。
仿佛那在李睦面前告状的谢瑞音,告的人不是她一般。
王欢欢只在等待一个结果。
……
面对谢瑞音的质问,李睦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而是目光转向了虎子,瞅了一眼门房虎子。
门房虎子立刻出声道:“谢王妃,奴才已经把老夫人进门被怠慢那会的事情,再到老夫人气不过带着一众仆妇来到主母院吵闹蛮横,给谢王妃索要掌家权力的事情,再到王妃没了法子,遣奴才去请王爷过来庇护,这前因后果,奴才都仔细的说给王爷听过了。”
谢瑞音倏忽站起身,“虎子,你挑唆王爷!”
门房虎子梗着脖子,憋红了脸,大声道:“奴才没有!奴才都是照实说的!林幺子大哥平日里都说奴才是府上最老实的一个,最不懂的撒谎了!”
谢瑞音心一点点的沉沦下去了。
王府上的人,都欺负她被王爷冷落,恨不得多踩几脚,巴结正牌王妃呢!
在谢府,她是被众人捧在心眼里呵护照料的,哪里曾受过这种委屈跟羞辱?
谢瑞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垂在身侧的两边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来人,抬着我祖母,我们一同回去谢府。”
谢瑞音说罢,转身过去,跟三名仆妇一同去搀扶陈老夫人,原本是要被气醒的陈老夫人这时候又将眼皮沉沉的磕着,装出昏迷仍未醒来的样子,那其中两名仆妇左右架着陈老夫人,随着谢瑞音往外走。
这个时候,大夫也被请来了,站在一旁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掺和。
“站住。”
李睦声音陡然如同面容神色一般冷了下来。
他的话是管用的,抬着老夫人的两名仆妇停下了脚步,唯有走在前方的谢瑞音头也不回,依旧在往前边固执地走着。
“谢瑞音!”
李睦的声音透着寒冷,带着一份警告,彻响了起来。
“王爷要如何?”谢瑞音愤怒道,“是要给我一纸休书吗?”
李睦抿着唇,幽冷的目光盯着谢瑞音。
“大夫在此地,先替老夫人瞧一眼。”一直沉默的王欢欢此刻忽然做主开了口。
谢瑞音愤怒地目光瞪视着王欢欢。
“用不着!”谢瑞音恶声道,“今日这桩事,我不会与你们善了的!一向让你们好欺负,不代表一辈子都让你们好欺负!”
谢瑞音对那逗留的两名仆妇,吩咐道:“还不走?”
那一角待着的大夫,抬手扶了扶额头,今日这是撞见的,实在让他糟心头疼,就怕让那一旁面色沉沉的王爷回头找他寻麻烦,大夫一时间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谢瑞音待着陈老夫人带来的人,气势汹汹的离开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