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略抚了一下额头,田婆婆哭天抢地的声音实在太刺耳了,孙大人也受不了,“田王氏,你且听本官一言,本官知道你失去孩儿心中凄苦,但是你要相信本官和赵大人。”
田婆婆还想哭嚎,赵大人压住了她的声音,“田王氏,按理来说,若有命案发生,确实是要看看尸首的,怕是有人误认了死者呢?”
哭天抢地的田婆婆忽然想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若是误认了死者该多好啊,就算要这两个贱人偿命,我的荣儿也回不来了。若是误认了......那我的荣儿就没事了。”
孙大人趁她恍惚之际,赶紧给衙役示意将田婆婆二人扶下去,“西门羽,本官早已知道你二人不会轻易认罪,行,你们要看尸身,那就让你们看尸身。”
这边田婆婆刚被扶下去,那边衙役已经将一具盖了白布的尸首抬了上来,衙役将头部的白布一揭,赵大人幽幽地说,“西门羽、李婉儿,你二人且看看眼前这人是不是田荣?”
李婉儿虽然经历诸多人生苦难,可她没这般近距离见过横尸暴毙的尸首,只看了一眼,立刻收回了目光。
西门羽到底是个男子,仔细查看了一番,点头道,“不错,这可怜人确实是田婆婆的孩儿,田荣大哥。”
赵大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行了,既然你们俩都确认了死者确实是田荣,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来时路上两人已将这事眼神分析了一番,虽然不知道这事到底是谁设的局,可最紧要的,是洗清自己的嫌疑。
西门羽正色道,“两位大人,死者是田荣不错,可光凭死者是田荣就断定乃我二人所为,我二人不服。”
赵大人点点头,“光凭一具尸首就断定杀人凶手,任谁都不服的。孙大人,仵作上吧。”
孙大人一抬手,一个尖嘴猴腮的仵作弯着腰上前,跪到田荣尸首旁边,“二位大人,小的已经检查过田荣尸身,确认田荣死于中毒,砒霜。”
西门羽这会儿思路清楚得很,“死亡时间?”
仵作快速看了西门羽一眼,“该是今日辰时。”
西门羽笑了,“二位大人,晚生和内子回门拜访田婆婆家乃是七日之前,七日之前的喜饼甜果,这时候才毒发身亡,会不会时间太长了些?还有,田荣确定是吃了晚生和内子所赠的喜饼甜果才毒发身亡的?那剩下的喜饼和甜果呢,想来也是有毒的,不知仵作是否进行了检查?”
李婉儿补充道,“若喜饼甜果有毒,怎么单单只有送给田家的喜饼甜果有毒?这七日来,民妇和外子一共拜访了十九家街坊,为何只有七日之前的田家中毒?”
仵作脸色有些难看,“启禀大人,剩下的喜饼甜果......确实无毒。”
西门羽一拱手,“二位大人,既然剩下的喜饼甜果确实无毒,那如何确认田荣系喜饼甜果中毒?难道不会是其他东西中毒所致?”
孙大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本官知道西门大官人口才了得,特意查证了许多证据,想不到大官人还想狡辩。”
赵大人清了清嗓子,“西门羽,你可还记得前不久吉良县曾经发生过一桩命案?当时本官曾怀疑过乃是你投毒。”
西门羽忽然明白赵大人为什么要参与审理此案了,上一次他到西门府要孝敬银钱,可偏偏那时候西门府刚由李婉儿接手,又平了以往欠下的诸多银钱,根本就没有余钱孝敬他。
虽然知道会因此惹他不高兴,可没想到会在这里还回来。
但这事还是说不通,就算西门羽得罪了他,他也不可能跟孙大人合谋杀害田荣来陷害自己啊。
“赵大人,当日晚生曾说过,家中鼠患严重,内子不喜鼠药的气味,特意买了多种毒药杀鼠。”
他知道赵大人后面的话是什么,赶紧交代了毒药的由来和去处,“可这次晚生和内子是回门,这桩婚事还是二位大人主婚证婚的,这般得二位大人祝福的好姻缘自然要好好对待的。晚生愚钝,从来没听过回门之人会带着砒霜的。”
孙大人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到底是读过书的,巧言令色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田王氏带上来,你且说说田荣吃了些什么?”
田婆婆歪歪扭扭地被荷花扶了上来,哪怕她平日里再如何凶悍,这会儿也是个老年丧子的可怜母亲,她跪倒在田荣的尸首旁边,隔着白布摸了摸田荣,眼泪顺着沧桑的脸颊滑了下来,“我的荣儿啊,都怪娘大意了,李家蛇蝎心肠哪里会是给咱们送喜饼的,根本就是来要你的命的。我的儿啊,是娘害了你。早知道李家如此小气记仇心思毒辣,娘就不该招惹他们家。”
孙大人、赵大人等田婆婆絮絮叨叨念了一会儿,好声好气地问道,“田王氏,你且说说,田荣都吃了些什么?”
田婆婆守着田荣的尸首,再不复之前的哭天抢地,眼神里恢复中年丧子的伤痛,她脸上全是后悔,“两位大人,这事都怪民妇啊。荣儿......若是民妇和媳妇儿不懒这么一下,肯给他煮一碗面条,他也不至于去吃那喜饼。原是我孩儿体谅我们,他想着太早了些,让我们能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喜饼也是现成的,就此了一块喜饼。谁知道啊,这块喜饼......这是催命符啊。”
她失去了孩儿,孙大人、赵大人再如何想公事公办,也不好阻挡她发泄自己的悲伤情绪,只能任由她慢慢往下说,“两位大人啊,我的荣儿......其实他真是个好孩子,虽然性子直了些,但他真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孩子最疼媳妇儿的相公,平日里也不会日日要我们给他煮面过早的。家里有什么他便吃什么,若是没吃的,他也可以随便糊弄一下。这么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就这么去了?荣儿啊,都怪娘啊,都怪娘太粗心大意了,都怪娘没有起来给你煮一碗面。若是娘起来给你煮一碗面,如今你一定还好好的。”
孙大人的性子果然很急,听得田婆婆絮絮叨叨念了一番后,还是打断了她,“田王氏,你且回答一下本官的问话,田荣出事前,除了这喜饼,还吃了别的没有?”
田婆婆凄苦地摇摇头,“若是有别的东西,他也不会吃这喜饼了。李家......”
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带了恨,“李家自认为嫁得一门好姻缘,特意上门挑衅,那喜饼做得......做得十分精致喜庆,荣儿舍不得吃,想要留给民妇和他媳妇儿吃,所以才放了这么些日子的。实在是家中没了别的吃食,民妇和荷花好几日都没吃这喜饼,荣儿才吃的。”
“两位大人啊,我儿......真的是冤死的啊,他若不吃这喜饼就不会出这事,还请两位大人为我儿做主啊。谁能料到这么精致喜庆的喜饼,居然是送命的催命符啊。大人啊,我儿死得冤啊,请大人为民妇做主啊。”
西门羽听完田婆婆的叙述,虽然很不想打断她,可事关自己的清白和杀害田荣的真正凶手,这话还得说,“两位大人,根据田婆婆所说,田荣大哥只吃了一个喜饼。而方才仵作已经证实了,剩下的喜饼甜果是没有毒的,那就是说,要么不是喜饼有毒,要么就是只有那个喜饼有毒。”
毕竟跟西门羽经常打交道,赵大人很了解他,“所以西门大官人你的意思是?”
西门羽看了看一脸凄苦的田婆婆,这话说出来,必定会让田婆婆扑上来撕扯自己,可若是不说,自己二人被冤枉不说,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再如何难以接受,这话还是得说。
田婆婆跪坐在田荣的尸首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隔着白布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田荣的尸首。
西门羽心中难受,若不能为自己洗白冤屈,只怕自己的娘亲有一日也这般凄苦了。
心中一凛,“为了证明田荣吃下去的那个喜饼确实有毒,晚生请求仵作验证田荣腹中的喜饼是否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