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儿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要让这些狱卒做事,须得给他们些好处。
没想到的是,这些狱卒如此贪婪,自己已经将随身携带的碎银、钗饰都交了出来,仍未能换得他们送来伤药。
不管李婉儿是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他们始终坚持现银可以到手,可想让我们给你传消息带物事,那是不行的。
李婉儿受了刑,手上也是有伤的,又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完全凭自己生生将身上衣裳捂干的,又没有任何伤药可以让她缓解伤痛,其实她也有些熬不过了。
但西门羽的情况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从受刑那日起一直昏迷不醒,水米不进的。
这已经是第二日了,别说一个受了大刑的人,就是好好一个人,这般水米不进坚持两日也是熬不过的。
可孙大人、赵大人再也没有提审二人,想允诺用孝敬银钱换性命都不知道找谁允诺。
吴道人是江湖混混,从狱卒对他二人伤势不闻不问来看,自然也知道李婉儿和西门羽目前的境况实在恶劣,心底还是想跟他二人撇清关系的。
可理智告诉他,只要这两人死不了,自己二人也出不去,还落得两边不讨好,不如好好帮李婉儿想办法呢。
他也算舍得的,从自己鞋底抽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李婉儿,还特意强调,这时候别想着见孙大人、赵大人,没用。
得想办法见着能说得上话、出得了主意的人,还得利诱狱卒,去寻这人传个话就能再得一百两银钱。
李婉儿能想到的只有许文俊。
许文俊来了。
他还是跟从前一般极为消瘦、脸色苍白,不过他终于脱下各种红红翠翠的衫裙,换了一身灰色的男装。
以前在西门府见许文俊总是有一种我行我素又不顾他人眼光的任性,无论是穿着方面还是行事方面。
可自从那夜救了李婉儿后,李婉儿极端恐惧之下对他产生了性命托付之感。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武艺如此高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男扮女装进西门府,更不知道他怎么会机缘巧合救下自己的,这一切都没关系,李婉儿信任他。
这会儿在大牢里,母亲进不来、西门老夫人进不来,只有他能进来,这才是最值得信任和倚靠的人。
一看到瘦得像竹竿一般默默站着的许文俊,李婉儿绷了两日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有了些软弱和委屈,“金宝,你来了。”
许文俊眼神十分平静,就像李婉儿并不是在大牢里,也不曾受过刑罚,更不要说草席上躺着的西门羽了。
他平静得甚至有些冷漠的眼神在李婉儿和西门羽之间切换了几次,眼神中终于有了些温度,“你们这一次惹上大麻烦了。”
李婉儿知道,都这样了还不知道自己惹下大麻烦,那就太后知后觉了。
“金宝,你是知道我的,这事绝对不是我做的,我就不是这种伤天害理的人。就算田婆婆与我娘亲有些不睦,也绝不至于到毒杀田荣大哥的程度。杀害田荣大哥的,一定另有其人。”
“大娘子,孙大人已经对你二人用了刑,又将你二人送入大牢,还与其他犯人隔得这般远,你可知道为什么?”
李婉儿知道,太知道了,“金宝,我知道的,这事也怪我,当初若不是我犟那一下,好好跟赵大人打好关系,绝不至于遭今日之祸事。”
金宝点点头,“是,两位大人意欲何为你应该是清楚的,所以你做好准备了没有?”
其他事都可以暂时缓一缓,西门羽的伤势缓不了,“金宝,我知道孙大人、赵大人意欲何为,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身上的伤。那日我们都受了刑......”
李婉儿确定许文俊应当是关心自己的,将自己略微结痂的双手举了起来,“金宝,我......我从不曾受过这样的刑罚。”
许文俊看了看李婉儿的双手,眼神里露出心疼的神色,“唉,你这是何苦呢?”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了一个瓷瓶递了过来,“早该通知我来的,孙大人、赵大人如今正忙着寻找证据坐实你二人的罪行呢。”
李婉儿颤抖着双手接过来之不易的伤药,“我没做过这事,他们再如何寻找证据又如何能坐实呢?除非他们想屈打成招。”
许文俊目光越过李婉儿,看了看趴在草席上一动不动的西门羽,“大官人如何?瞧着伤势严重?”
从田荣命案发生开始,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李婉儿和西门羽的命运就绑定在一起了。
“确实很严重,这两日都昏迷不醒水米不进。”
“你心疼他?”许文俊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盯着李婉儿的眼睛看。
李婉儿没想到心疼不心疼的,如今两个人的命运绑在一起的,西门羽若死了,自己绝对活不了,冤案就冤案到底了。
“婉儿心疼自己一生命运多舛,好好在家中坐着也会祸从天降。”
“你担心他死了?”许文俊继续追问道。
李婉儿想到当日是他救了自己,又在西门羽身边卧底了许久,想来是十分了解西门羽的本性和内心的龌龊,所以才会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自己。
“他若死了,我也必死无疑。”
许文俊倒是不傻,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确实,他若死了,你必死无疑。不过,让他吃点苦也是应当的。”
他这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了,像西门羽这样的人,确实该受些惩罚吃些苦头,可现在这惩罚和苦头跟自己绑在一块儿的,李婉儿可不敢用自己的命来赌。
“他与我的私人恩怨,那是出去以后的事,如今我跟他都是命案凶手,已经绑在一起了。他不能死!”
李婉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许文俊解释这么多,或许是他曾经救过自己,现在又进得了大牢帮助自己,这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许文俊看了看李婉儿颤抖的双手,“玉肤膏疗效极好,不过一共只得这么一点。你的伤势......”
他将手从栅栏缝隙里伸了过来,轻轻抬起李婉儿的手看了看,“不算严重,随便用着,别心疼,好得极快,不会留疤。”
李婉儿心中一暖,他果然是关心自己的。
“金宝......”
许文俊缓缓将李婉儿的手放下,眼神又变得严肃起来,“当然,你方才所想确实不错,他若死了,你也必死无疑。所以,这瓶玉肤膏你一定会用在他身上的,那你自己便生生痛着吧。你若不用药,夹棍的伤势月余也能渐渐好转,至于会不会留疤,那就不知道了。你若聪明,倒不必将玉肤膏都用在他身上,留一条命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