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羽是全年龄段女性杀手,这会儿蹲在阿婆旁边指着来回查看的康叔说,“阿婆,你知道他在干什么不?”
阿婆没搭理他。
“据说啊,七八年前,这里曾经出过一桩坠马事故,我们想着,那张公子坠马一事恐有意外,特意来查看一下。”
目光空洞的阿婆转向西门羽,“你是谁?”
西门羽指着转来转去的康叔,“我们是一群想查明真相的人,阿婆,你是清河人吧,张公子坠马一事,难道没有任何蹊跷?听说张公子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平日也不喜骑马的,怎么可能坠马呢?”
阿婆嘴唇抖了一下,“你是……你识得我儿?”
李婉儿盯着阿婆看了又看,难道这人竟是张之玹的母亲?她与母亲年龄相当,如今看来几乎两代人了。
张之玹之死对她打击如此之大,苍老至此已不复从前所说养尊处优诸事顺遂透出的富态安逸了。
那些不愿回想的往事涌上心头,若自己当初跟张之玹在一起了,这该是她的婆母,她该是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的啊。
康叔像条尽忠职守的猎犬一样将周遭打量清楚后,摇头叹气地过来了,“公子,时间太长了,这里什么都瞧不出来。若说有价值的线索,只能是这里若发生坠马事件,不可能要人性命的,了不得缺胳膊断腿儿,躺个大半年也差不多好了。”
那阿婆听得康叔这话,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你是说,我儿不可能坠马而死,他的死不是意外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儿不是这种争强好胜的人,他怎么可能跟人比试赛马啊。”
张母太过激动,抓着康叔的手,“这位小爷,你可是官府的人?这里十多年从来没有变化,若现在看来即使发生坠马也不可能要了我儿的性命,那当初也不可能的对不对?我儿坠马不是意外对不对,我就知道。”
西门羽冲李婉儿挑了挑眉毛,这个表情的意思李婉儿知道:看,又是“意外”吧,你就是一个长在“意外”上的人。
若是其他时候,李婉儿定要跟他争论一番的,可看着白发苍苍的张母,李婉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康叔点点头,“以现场勘查来看,令郎不太可能出意外的,尤其是坠马。老人家且看,此地虽然看起来宽敞,但却不适合策马扬鞭的。便是你如何扬鞭,马也跑不起来。只要马跑不起来速度便快不了,便是坠马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不得摔断胳膊摔断腿。不过,这也从现场勘查来看,说不定令郎还有其他情况呢?”
张母紧紧抓住康叔的胳膊,“小爷,你说还要看什么情况,只要能证明我儿不是死于意外,老身一定要给我儿寻回公道的。”
西门羽暗中捏了一下李婉儿:你这婆母还挺倔强的。
李婉儿瞪了他一眼:将心比心,若是我们出了什么事,难道我们的娘亲就能善罢甘休吗?
西门羽又挑了挑眉毛: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是长在“意外”上的人,我是终结你意外的人。
李婉儿甩了一下西门羽的手:我又没担心。
两人你来我往眉来眼去的这会儿,张母已经将当日张之玹出事的情况又说了一遍。
其实单就这起意外的起因就让人觉得有些牵强,张之玹性情温和不喜与人争斗,怎么会跟人起了赛马的心思呢?
康叔听完张母的叙述,立刻抓住这一点,“老人家,令郎好与人争斗,可有什么仇家?”
张母眼中含着泪水,“我儿向来与人为善,从不喜与人争斗,仇家更是从何说起啊。”
“那令郎为何与人赛马呢?”
张母摇摇头,“老身也不知,我儿不喜骑马,怎么会与人赛马呢?他确实挺喜欢到万安寺的,可他到万安寺都是在那片树林中读书弹琴。”
“与令郎赛马之人是谁?”
“当年我们也曾报官调查此事,刘家儿郎也是一时兴起与人赛马,偏偏是我儿应了他的赌约。”
“刘家儿郎现在何处?”
“他是清河人,就在清河县东,如今早已娶亲生子。我儿长埋地下,他却娶妻生子一生平安,这世间还有公道吗?”
时隔多年,张母仍有怒意,只是张家人性情温和,便是面有怒意,却并未诅咒怒骂。
康叔想了想,“令郎身上伤势如何?”
张母眼泪又下来了,“小爷说坠马了不得摔断胳膊腿儿,我儿是折断了脖子。”
康叔愣了一下,“啊?折断脖子?难道是摔着头了?”
张母使劲摇头,“不是,据在场围观的所说,我儿乃是后背着地,怎么会折断脖子,老身也不知。”
康叔想了想,“老人家,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查一下令郎的死因到底是不是意外......”
张母感激地握住康叔的手,“老天有眼啊,终于有人相信我儿不是死于意外的了,谢谢你们。”
康叔顿了顿才接着说,“若非情不得已,我们也不敢惊动令郎。只是,不才实在想不出,便是在这里能坠马,如何能折断脖子要了性命的。老人家,若是我们想看看令郎的尸首,不知老人家可否愿意?”
李婉儿诧异地盯着康叔看,又看了看西门羽,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查看人家的尸首。
康叔就更奇怪,七八年了,张之玹早已成了白骨,还能看出什么?
西门羽微微摇头:他要看,自然有他的道理。
张母犹豫起来,即使张之玹并非死于意外,她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儿再受叨扰。
入土为安,本就英年早逝,若还得不到安宁,老人家如何能受得了啊。
康叔看张母的表情,转身对西门羽一拱手,“公子,这事确实有些蹊跷,只怕咱们得先查一查其他的线索。要不,先去看看那位姓刘的公子,他是当年邀约张公子赛马之人,许多事只有他最清楚。”
张母颤抖着双唇,“若那刘家儿郎不肯承认他们杀了我儿呢?”
康叔摇摇头,“老人家,我们去查看刘家公子并非定他的罪,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令郎到底是如何故去的。当然,不管这个原因是什么,始终都改变不了令郎已经走了的事实,老人家也不用太过介怀。”
张母摇头坚定地说,“不,若我儿不是死于意外,老身一定要替他讨回公道的,你们且去调查刘家儿郎,若是无所获......开棺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