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前,礼部
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本卷宗,那卷宗隐隐泛着橙黄,颜色暗淡,似乎是上了年份。
他急匆匆的穿过礼部的大院和连廊,冲进了一个侧殿,殿内,宋笃谦正捧着本书在写着什么,见他进来,便将手里的毛笔放下,颇为急迫的问,“怎么样?查到了?”
“宋大人,”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将手中泛黄的纸张铺到桌案之上。
宋笃谦低头,细细品读,这几日,他一直想不通,为何父亲当初突然十分喜欢卢琛儿,甚至请她回去做客赴宴,并且想方设法的将她和马清玄拆开,将她接到府内住。
宋笃谦最初还以为,父亲是十分想要他娶卢琛儿为妻的,可如果是如此,那为何皇帝下旨赐婚以后,他却毫无阻拦之意。
他怀着迷惑不解的心情,吩咐了礼部的手下去查,他想知道,自己这个表面上公正廉洁的父亲,究竟在瞒着些什么事情。
不查他还不知道,原来父亲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旧情,那个女子和父亲在一起两年有余,最终却因为自己家世普通,被父亲狠心抛弃。
读着这张卷宗的时候,宋笃谦的眼眸不自觉的泛红,他狠狠的捏着这张纸,慢慢的,从双手颤抖到心头生恨。
当年,母亲离世,父亲却依旧可以毫无波澜的处理好后事之后,面容平静的在书房办公,当年府内的人还在夸他一心为民,不肯因为私事带来的情绪来影响到公事。
当年,宋笃谦也小,他懵懂的接受者别人赞美父亲的言语,曾经,还为此暗暗替父亲骄傲过。
可是如今再看,再想起这些话语,宋笃谦只感觉到深深的讽刺。
一心为民?
“好一个一心为民!”
自始至终,自己这位‘冷静’、‘理智’的父亲,就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母亲,他娶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为了日后能够坐稳这知州府的位子。
宋笃谦顿觉讽刺无比,他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怕父亲太忙,耗费精神,便每日都亲自下厨给父亲烹煮各种菜肴,无论父亲回来多晚,母亲都会给他留一盏灯,等待着。
父亲的衣裳,无论是官袍还是私服,只要是需要浆洗或缝补的,母亲也总是亲自来,而幼时的宋笃谦,总是捧着双颊十分不解的站在一旁,看着母亲缝缝补补,“娘,府内这么多下人,你为何要亲自动手啊。”
母亲偶尔还会烫伤、扎伤、这些无一不让宋笃谦扎心。
“你不懂。”母亲摸着他的额头,温声笑着,“等你长大,若是也遇到一位愿意事事为你着想,亲自帮你缝补衣裳,照顾好你的女子,你便会明白了。”
是,宋笃谦现在明白了,母亲对父亲爱的深沉,爱的真切,可父亲的心里,却总装着别的女子。
从前,他偶尔在后院玩耍,透过镂空的窗棂也总能见到母亲落寞的身影,偶尔,房内还会传来轻轻的抽噎声,可是等到父亲回来,母亲便又可以换上笑脸,去关心父亲今日忙不忙、累不累、给他打洗脚水,帮他更衣换洗。
母亲这一辈子,全身心的爱他,为他操劳,为这个家付出了全数的心血,可到头来……
终究是错付了。
宋笃谦一连整夜没睡,告了假以泪洗面,每每想起卷宗上那几句话,他就心痛,窒息的无法入睡。
【宋承邺与之前的女子分开之时,那女子已然有喜,但未满三月并未显怀……】
“好啊,好啊,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父亲应该早就暗中调查过,卢琛儿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生兄妹了吧,可笑的是,自己还在苦苦追寻自己的亲姐姐如此之久,更荒唐的是,自己还一直被姐姐喊着“笃谦哥。”
他此次回京,就是为了问清楚,眼前的这个道貌岸然的知州大人,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就问你一句。”宋笃谦的鬓发被风吹起,一双眸子尽是棱角和寒光,他在父亲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儒雅贵公子,他早就厌倦了,早点结束这一切,对他来说无疑不是一种解脱,“你爱过我娘吗?”
“我……”宋承邺也从未见宋笃谦呈现出这幅模样,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性子,如今这般,怕是要认真了。
什么是爱?大概是无论是否能在一起,那心里都被对方塞得满满的,根本就装不下其他人和其他事。
“我很喜欢她。”
“知州大人,喜欢和爱是有区别的,我娘是爱你,可是,你对她,怕是只有利用吧?”
宋笃谦越发恼怒,宋承邺看着他眼里频繁射丨出寒光,只能暗暗庆幸自己的儿子从小不会习武,不然,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好一个一心为民的知州大人。”宋笃谦见他不回应,便自动默认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自己的父亲,根本就是一个为了上位,不惜丢弃一切的小人。
“为了自己的前程,你抛妻弃子,枉为人!”
宋笃谦越说越激动,没控制住情绪,泪珠悄然滑落。
“你还知道什么?”宋承邺将这些消息早就封锁的彻彻底底,但他未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有一天会心血来潮去查询,竟然还真的被他查到了,跑过来质问自己。
或许,自己做的孽,终有一天要还。
“所以,这些都是事实对吗?”宋笃谦多么希望自己父亲能够反驳他的这些话,那怕只是挣扎或是掩盖,都说明父亲爱过母亲。
可他没有解释,更没有给自己找任何理由。
爱,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
“卢琛儿……就是你深爱的女人的孩子对不对?”他嘶吼起来,“所以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我还在苦苦的追寻,为什么?为什么骗我?”
知州府内的管家见事情越闹越大,只好将所有仆人都支开,并且给了点封口费,防止将事情传扬出去,闹大了就不好看了。
“她确实是你姐姐。”宋承邺见事已至此,便也不打算隐藏了,“最初,我确实想要帮你,拆散了她和马清玄,想要让你二人在一起,但后来皇帝赐婚,你爹没那么大本事!”
“你是何时知道他是我姐姐的?”宋笃谦双目血红,手指攥在一起,深深的掐进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