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沈瑾瑜为何急着要去北长城的原因,毕竟倘若真的发生这些事情,沈家不能出面,他这一去,北方必然要崛起一个新的家族。
“不过倘若发生战事,对民生不易。”
汐瑶回想着前生,仿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又道,“天灾就难说了。”
两年后,也就是二十九年八月,西北境发生天烨年间最大旱灾,此灾延续数年,当中更有瘟疫爆发,波及甚广,还出现人食人的惨剧。
直到祁云澈登基,西北地带还有几十个村镇荒无人烟,可想之凄惨!
见汐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说话的语气不似假设,更似忧虑,沈瑾瑜笑了笑,“三妹妹,本今日与你说这些,我先前只起了个想法,可听你一言之后,为何会觉得一定会发生,且就在不久的将来呢?”
汐瑶回神来,连忙掩去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思索神色,应他道,“我只是随意一说罢了,你莫要输了棋就故意同我扯远了去。”
沈瑾瑜随即面僵,讪讪服输,再环顾四周,道,“形势难定,今后事,今后言,为兄都还没谢妹妹将这么好的宅子给拢了来,不过转念,定南王府从此与我们沈家一墙之隔,近水楼台,也就没什么好谢的了。”
那些各种玄妙,别人看不透,沈瑾瑜可谓机关算尽,将汐瑶说得无言以对,硬生生扳回一城。
“你可知,冷世子巳时前进了宫?”
冷绯玉进了宫?难道他去请旨了么?
可这在她预想中,时机似乎早了些。
某种预感登时萦绕于心,汐瑶的面色也涌动起来……
……
此时的太极宫内,祁尹政已经褪下龙袍,换了身常服,纵然如此,与生俱来的真龙之气,却始终环绕在他周身,令人感到威严无比。
纳兰皇后刚走,他坐在绣着龙纹的软塌左侧,传召求见的冷绯玉。
自南巡后,祁尹政对他的信赖与日俱增。
朝中得两个儿子争斗得厉害,背后两大家族的对立,他岂会忽视?
现下十二有心施展,他倒是乐意给个机会,况且让冷家参入其中,也到了时机。
入得太极宫,冷绯玉也不啰嗦,跪下后就对祁尹政请道,“臣有一事久缠于心,故而想请皇上做主,为臣与武安侯府嫡小姐慕汐瑶赐婚,了却此心愿!”
他跪得笔挺,话语沉声有力,俊庞更是坚决,丝毫不似意气用事。
祁尹政却是一愣,哪里想到他会看上那个女子了……
实则进宫之前,冷绯玉已在府中与他那牛脾气的父王僵持多日。
当天从马场归来,他将此事说与父王母亲听过之后,岂料得知的是另一个惊天秘密!
皇上由始至终意属云亲王祁云澈,纵容两王相争,任由冷家支持璟轩表现,这些都是假象!!
连慕丫头都不能幸免,她是最最关键的一步棋,将来做云王妃,以此消除众人对祁云澈的顾虑……
这一切对冷绯玉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祁云澈母妃身份不详,与冷家之间的维系,不过是由他的姑姑淑妃一手养大,仅此而已!
可是父王和母亲,还有淑妃娘娘也都早就知道实情,暗中听命于皇上,为其操持布局。
祁云澈的帝王之路,乃必然之势。
南巡时,祁成昊造反,祁煜风和祁明夏在京城中斗得天翻地覆,因为长公主突然消殒,十二下定决心扭转众人的命运,才要去争那储君之位。
身为冷家的人,更是将来当仁不让的定南王,在他心里,早就将十二看作储君。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明日平宁公主大婚,这本是冷绯玉向皇上请旨赐婚的大好机会,然而,事情早就非他所想,更非他能控制。
这些天,慕汐瑶的身影久久缠绕在他心里。
虽他还有疑惑,不知她是早就看穿了一切,才一心想要嫁给他,以此摆脱束缚在深宫的命运,还是形势所迫。
但……
从约定之日开始,他就在心里将她认定。
那只蝴蝶钗还在他怀中,既然他答应要娶她,那她就是未来的定南王妃!
而父王为绝了他的心思,竟要在明日向皇上请旨,让他娶翰林大学士贾晟之女。
他才发现原来不止汐瑶,就是他的所有都被描绘得清清楚楚,且是身不由己。
他不甘心,更深深的体会了汐瑶的不甘心……
祁尹政闻言后未语,先是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半响才笑了一笑,道,“慕家的嫡小姐却是不错,可人还未到及笄之年,与你来说也小了些。”
冷绯玉乃定南王独子,冷家为他办事,没道理这小子不知慕汐瑶将来会有何用。
但年轻就会气盛,祁尹政相信他对当中的厉害关系不会不知。
故而他这缓和的说话,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冷绯玉眉头都不颤,更未多窥圣颜一眼,“禀皇上,臣与慕汐瑶乃两情相悦,还请皇上成全!”
他说得直接,生生驳了祁尹政的面子,激得龙榻上安坐的人蓦地站起,“混账东西!”
宫中一干奴才见皇上大怒,忙整齐跪下,又整齐轻呼,“皇上息怒。”
天子也是人,哪儿能将火气收放自如?
祁尹政已是面色青黑,握紧了拳头,尖锐的瞪视冷绯玉,却见他就似那木头人一般,跪得端正,风吹不动。
那张气宇轩昂的脸,神情坚如磐石,虽是个违抗圣意的意思,却不乏恭敬。
片刻,祁尹政一挥手,屏退左右,再扬声问道,“你当真非她不可?”
“是!”冷绯玉回答得毫不犹豫。
“只为情?”
情?
冷绯玉俊眉浅蹙,怎会想到天烨帝会跟自己这个臣子说起儿女私情?
一则他与汐瑶由互利互惠而生共鸣,他只觉着越看这女子越顺眼,听闻她将来是云王的人,替她不公不甘之余,更是恼火!
再者,他从来都不相信帝王有情。
于是沉吟后,他道,“皇上有心立云王为储君,步步稠密,虽慕汐瑶眼下看来毫无依傍,可终究是将门之后,臣并不认为云王娶了她之后,就能消除煜王等的顾虑。冷家衷心侍君,臣字句肺腑,还请皇上为云王另觅王妃!”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敢再向祁尹政请旨赐婚。
冷家从君之意办事,却知道太多皇家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已是危险至极,他无法再冒险。
而如今他能为汐瑶做的,暂时也只有这些了。
……
午时,冷绯玉出了太极宫,外面烈日正盛,晃得他睁不开眼。
圣意难测,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否能让皇上动摇,可是明日……
正在压抑深思之余,忽听耳边一阵请安声响起,再抬眸,便得一人向自己行来。
眨眼间,祁云澈已经来到他面前。
从前,冷绯玉只觉得眼前这人性子寡沉,倒不至于外人所言的难以相处。
只今日再度相对,他才发现,祁云澈的沉默并非性情,而是他比他们知道的都多,他已先他们行了太远太多步,故而才懒得说。
想到汐瑶会成为他成为帝王的一颗用之则可弃之的棋子,还有那日在马场他射出的一箭……当时他还以为祁云澈是为十二解围。
如今再想,他们无不是被玩弄于鼓掌。
双拳抑制不住的紧握,冷绯玉沉下脸色,质问他道,“敢问云王,是否非娶汐瑶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