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汐瑶在一片鸟语花香中醒来,睁开惺忪睡眼,面前男子沉静的睡容立刻映入她的眸。
她先怪异的怔了怔,遂即立刻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还有近来发生了什么,尤其昨夜……
昨夜嘛……饥肠滚滚的二人在湖畔边坐了一会儿,双双决定回山庄觅食,幸而白芙几个早就在阁中准备好一切,果腹之后,祁云澈便又拢着她歇息。
这闭眼再睁眼,又得一日,所谓避世隐居,真真清闲得她暂且无法适应。
但她想,比起外面那些纷纷扰扰,这样的安宁她必须要适应。
抬眸向外张望,比起昨天,这日天气似乎要好一些。
几许阳光从菱花格子窗中透了进来,并不刺眼,反倒与人一种温暖的感觉,鸟儿叫得清脆又欢腾,阵阵吹入阁中的清风里还夹杂着花的芳香,说不出的美好。
在眼前,是一张面皮极好的脸容,看得她这一早上便欢喜起来。
静静躺着凝了会儿子神,汐瑶正打算起身,祁云澈便毫无征兆的也睁开了眼,一双半眯的深眸含着朦朦胧胧的水汽凝着她,模样真是少见的……呆!
“醒了?”他懒洋洋的问,语气里都是瞌睡。
汐瑶抿着唇笑,把头点点,道,“你接着睡吧,我不睡了。”
话罢她便作势起身,一只大掌将她里侧的手腕捉住,捏得紧紧的。
回首莫名的望去一眼,他已撑坐而起,揉着略先凌乱的发道,俊容上睡意散都散不去,他却说,“我和你一起。”
汐瑶不动声色的得意暗想:原来他也会黏人。
祁云澈则垂着眼皮悄悄叹:死丫头没事为何起那么早。
……
洗漱之后,一道下到阁楼一层去。
庄子里常年不得人来,白荷的厨艺几乎没有机会施展,所以早早的,她就准备了丰盛的早饭。
有好吃的汐瑶自是高兴还来不及,只她看六个女子神色不一就察觉了什么,悄悄睨了祁云澈一眼,他似浑然不觉。
那她便只好装作没看到了。
因着阿茹娜身份不同,故而在山庄里也算得半个主子,入座时,祁云澈见她还站着,便顺口叫她一起坐下。
阿茹娜倒是有趣,闻言不应,反倒先看汐瑶的脸色,见她什么也没说,才小心翼翼的到他二人对面去。
有多远离多远。
入座,祁云澈先拿起空碗给汐瑶盛了一碗小米粥凉着,又给她夹了一块肉质白嫩的鱼,接着他抬眸在满桌美味前扫了扫,第三筷子伸向略远些那盘子,好在他手够长,故而成功的从阿茹娜的面前盘中夹了一筷竹笋,同样还是放到汐瑶的碗里。
连串的举动惊的房中六人瞠目结舌。
汐瑶却好久没逆来顺受一回,倒是颇为享受。
这些事在前世时他也常做,那时她便觉得自己很幸福,而今回想起,若一个男人不爱你,怎会为你做这些呢?
况且祁云澈也不似个会委屈自己来做戏的人。
她闷头想着,低头只管吃自己的,对面的阿茹娜如何都坐不住了。
“云王殿下,我有话同你说。”她忽然开口,捏着筷子的手都在抖。
祁云澈停下来望向她,沉着面。
许多时候他都是这般,脸皮虽足够俊美,却不见喜怒,真真渗人得很。
阿茹娜脸都涨红了,鼓足勇气勇敢道,“就算你是将来祁国的天子,我、我也不会嫁给你的!”
她心中早有她的太阳,无可替代!
闻言,祁云澈先面无表情的斜了身旁的小人儿一眼,眸中漾了一漾,有些许察觉。再望回阿茹娜,冷色道,“莫要误会,我也没有娶你的意思。”
此言一出,汐瑶差点没忍住将嘴里的鱼肉都喷出来。
就知道就是这个结果,不过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努力憋着笑意,她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一咽,哪知道鱼肉里有刺,趁她不备便将她结实的卡住了!
对面厢阿茹娜曾经贵为一国公主,虽他们侉萁民风向来彪悍,可是就这样被下了面子,她委实咽不下这口气,正想反驳,却见汐瑶眉头一拧,露出难受的表情……
她诧异的张张小嘴,祁云澈慢条斯理的再道,“不过公主尽请放心,这不影响本王登基之后助你报仇雪恨。”
他话说得冷淡且有条不紊,清俊的脸容平静极了,全然没有发觉身旁之人的异样。
阿茹娜本想提醒他,可闻他一说当即大喜,顾不得其他追问道,“你说的当真?”
祁云澈扬了扬眉,“本王的话何时作过假?”
“呃……七爷……”
白芙看不下去了,慕小姐表情实在太痛苦,正忙不迭用手捶胸口,是被鱼刺卡到了吧?
她刚出声,见祁云澈已经在说话的同时拿过小瓶醋来,举止优雅的倒出小半碗,再用另一只手钳住汐瑶的面颊,强迫她打开嘴,将醋与她灌了下去……
汐瑶自小就喜甜厌酸,一嗅到醋味儿,连卡在喉咙里的刺都不顾了,手舞足蹈以示反抗。
然她不似美观的挣扎在气度高贵的云王面前,尽是无力。
直到那半碗醋被她完全喝下,祁云澈才放开手,眯起凤眸促狭她,“就这点出息,怕是今后本王不能再让你吃鱼了。”
听出他话里戏谑,汐瑶不以为耻,白了他一眼道,“王爷放心,区区几根鱼刺,卡不死我。”
“是么?”意味不明的睨着她,祁云澈语意深长,“本王由衷期望你下次表现更好一些。”
这语气,这话中深藏的玄机……
“听说王爷桃花很多?”汐瑶眼底渗出丝丝杀气,凌人得很!
“好像是的。”
祁云澈应答如流,给自己也盛了碗小米粥,一口一口喝得心满意足,间隙,再停下来不着边际的问她,“你当如何?”
汐瑶连犹豫都不曾作,云淡风轻的肯定道,“来一朵,掐一朵。”
“喔……”身旁淡淡叹息,什么都不说了。
也不知他这一声是在为自己惋惜,还是在为那些即将被掐死的桃花惋惜……
……
食过早饭之后,祁云澈拉着汐瑶在山庄里闲逛消食。
走出阁楼,左面有一大片荷花池,池水上有曼妙曲折的白玉石栏,周围满是大片大片碧绿的荷叶,荷叶中又不时开着一两朵好看的粉色荷花,时逢暖阳初绽,河池上泛起层层薄雾,美轮美奂。
两个人行到中间便停了下来,汐瑶刚蹲下去,成群的锦鲤就靠了来,探出脑袋张着嘴吐泡泡,像是在同她要食。
她人是一愣,不禁道,“这些个鱼儿,一点都不懂矜持。”
祁云澈站在她身旁看着,闻言眼底就有了喜色,与她笑道,“这和矜持有什么关系?它们以为你是来喂食的,自然就靠过来了。”
汐瑶蹲着抬头虚虚的看了他一眼,阳光将将从他身后射来,将他身形轮廓镀上一层薄金,却刺得她睁不开眼,她闷闷道,“你是在帮这些鱼儿和我理论?”
见她抬头抬得幸苦,祁云澈索性也提起衣摆,不顾形象的在她身旁蹲下,道,“我只是就事论事,方才你说要折断我的桃花时,也不曾矜持,更何况鱼儿要食事关生死存亡,乖,你瞪我作甚?”
没人告诉汐瑶,她之前说那句话时有多么的慎人。
祁云澈早晚要君临天下,虽他没打算再将一分一毫的感情分给除了汐瑶之外的哪个,可是那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加之那种表情,他就会忍不住想,将来她身为一国之母,面对六宫粉黛三千会是个怎样的情形?
可是会像史书中描写的奸后那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将妃嫔们一个个除掉?
如此一想,祁云澈非但没有觉得有多残酷,反而有些好奇,且还觉得那画面兴许会很有趣。
真是那般光景的话,不知汐瑶会不会恼起来一把火烧了他的后宫?
左思右想,祁云澈认为还是不要选妃比较稳妥。
宠着她一人,最多落个昏君的名声,若是她祸害了哪家大臣的女儿,抑或是邻国的公主,他又不可能处置她,那就变成暴君了……
他正想得投入,身旁隐隐传来个疑惑的声音,说,“掐桃花需要矜持吗?”
祁云澈想了想,遂肯定道,“不需要。”
“嗯。”汐瑶点点头,“我觉得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