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失措愕然,心在狂跌。他拒绝了她?
为什么?
“只要……只要我们跑开就是了。”她满脸都是仓皇和不安,眼泪倏的滚落,根本控制不住。
她抓着他的手不肯放,“你不是说你心里是有我的吗?我也有你,所以,所以……”
所以她为他舍弃了前朝浮华的梦,身为皇族公主的责任。
“我知。”陈月泽对她笑,面色温柔,他抬手替她拭泪,姿态里都是爱意。
她仿佛意识到了,可她不甘,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好不容易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你看——”她放开他,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将祁云澈给她的那支装有南疆圣女之血的瓶子取出,呈到陈月泽的眼前。
“他答应过我,这是他亲自给我的,是你为我求得的对不对?你若不想和我在一起,为何要废那么多心思?有什么不行的,只要你愿……意……”
轩辕颖倏的哑了。
是了,是他不愿意。
那么这解药——
垂头望去,捧在手中的瓶子沉甸甸的,它能解开她最后的束缚!
激烈起伏的情绪在瞬息间归于平静,有什么碎裂的声音,随之她的身体连同三魂七魄一起落空。
“这不是解药,对吗?”她眸光清然,泪如泉涌。
这是毒药,是祁云澈与她设的圈套。
而眼前她的心爱之人,只不过特地来送她最后一程。
陈月泽仍旧是不语。他蹙眉凝视她,眸光哀伤而情深。
是的,那不是解药,为她准备的两支都不是!
“哈!哈哈哈……”轩辕颖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所以是我罪有应得?所以……是我错过了?”
他只应她会为她找到解蛊毒的药,却没有说过会与她私奔,陪她到地老天荒。
她还以为自己仍有机会呢。
那也只是她以为……
她一个人死,能换来多少?这很值得,这很公平,成王败寇,她该认命!
远处追捕的侍卫举着火把搜寻而来,陈月泽回首看去,还有一些距离,还未发现他们,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然再当他转回头来,轩辕颖已经打开了装着毒药的瓶子,举在唇边。
“小颖——”他霎时心惊,向前倾了倾身。
奈何他又想起了他的身不由己,脚步终是不曾向她靠近。
两两相视,不过伸手可触及……
“我不会让你为难。月泽,小心祁煜风。”她平静的对他说。既然他做了选择,而她唯有一死,何不洒脱些。
凄然一笑,将毒药一饮而尽!
又在陈月泽未曾动作前,她扔下一切将他抱紧!!再也没有顾虑,害怕,不安……
合上眼眸,深深的嗅他身上的冷香,感受到他的回抱和自己一样深,一样重,她心满意足。
“你恨不恨我?”
“你有没有爱过我?”
“罢了,别说了……”
陈月泽哽咽,颤栗,失语,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拥住,不放手,是不是她就不会死?
忽觉侧颈刺痛非常,她死死的咬他,破了皮肤,穿了肉,鲜血淋漓。
“陈月泽,别忘记我啊……”
两生花,不求同生,但愿共死,这世间只有轩辕皇族才有的毒药。
一支是她的,一支是他的……原本他们可以一起死去。终究是她错过了……
祁云澈,你好狠毒啊……
……
下雪了,洋洋洒洒的从天空飘落下来,格外的好看。
远处酒楼里的戏台子上,敲锣打鼓闹腾得没完没了,一声声的叫好和打赏不断,又天下太平了。
苍阙的宵禁在这夜全然解了,居心不轨的仙姑身份被拆穿,根本没有瘟疫。
独孤城主命人在城中各处设点发放解药,每个人都可以去领。
那灾荒远在广禹,远波及不到这里。
至于城外剩下的三千灾民,不过才三千而已,城门已开,偌大的苍阙足矣让他们寻个谋生的活计。
原来那花公子竟是声名远播的云王殿下,原来,苍阙一直被皇族所庇佑着。
痛的,伤的,怕的,一切皆以过去……
……
国色天香楼的顶层只剩下汐瑶一人。
祁云澈推开丨房门走进时,灯火已灭,站在窗边那道能令他舒心的身影却被外面更为明亮的光彩所笼罩成型。
白雪纷飞,点缀在窗外,将视线里的所有覆上一层洁白,掩盖住了就看不到那些丑,街影房檐都格外的好看。
他行过去,无声的从后面将她环抱住,深深的呼吸。
汐瑶覆住他的手,顺势向后倚靠,脸容透着温暖的笑意,说,“我能不能反悔,若此时我们逃开还来得及的。”
随便逃去哪里都可以。
就算让她先开了口,他爱她,她如是要求,为何不如她心愿一回?
“我不想逃了。”他对她轻声诉说他的野心,犹如在讲述世间最动听的情话,“我要得到这天下,将所有人的命掌控在手里,这便是你我相守的一生一世。”
莫说狠不下心,一旦当你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想要厮守的人,牺牲和舍弃在所难免。
她懂。
“那……”
“轩辕颖死了。”
没等她问出来,这个等了一夜的答案从祁云澈口中道出。
只是轩辕颖死了,一个前朝的亡国公主对于他们来说并无任何损失,她的死可以换来所有危机的消亡,很值得。
“为什么不放他们走呢?”
既然轩辕颖都肯为陈月泽放弃此生最初追逐,和她命中注定的宿命,为什么……陈月泽是那样情深的人,他一定会带她远走高飞,离开尘世纷扰,做到相守一生。
汐瑶的疑问里没有埋怨,她不解,明明有另一个选择。
还是说,祁云澈没有给他们?
“是陈月泽决定的。”
一语,将汐瑶从繁华浮梦中惊醒。
“是陈月泽……决定的……”她呵的轻笑,一字一句的重复,意料之外,又是绝对的意料之中。
他终于顾全了大局,却是在她最期望他能自私一回的时候。
“你们男人是要心狠些。”仰倒在身后的怀抱里,汐瑶喟然叹息。
叫她如何不想逃?可是逃,能逃到哪里去?
“为何你如此肯定?”汐瑶又问,他将将走了一步令她害怕的险棋。
祁云澈低首,轻轻吻她的额头,“她看陈月泽的眼神,同你从前望我的是一样的。”
有爱,有恨,爱恨相交,忘不了,舍不掉。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这样?”汐瑶扬眉,又蹙眉。
继而她便笑了,摇着头,叹息复再叹息,难为了一个‘情’字。
……
天烨二十九年末,河黍张家因勾结前朝余孽谋逆乱国被诛伐其九族。
此乱牵连甚广,战祸死伤十九万余人,风波渐平时,广禹的灾荒却越来越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