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敢上前,均是默契的止步在外,怔怔然的看着大祁尊贵美丽的平宁公主。
每双眼睛都满是不可置信!
纳兰岚当即瘫倒在地,痛苦的长大了嘴,连喊都喊不出声,都是她的亲生骨肉,什么权势,什么地位,都在这一刹被抛之脑后。
天崩地裂了……
半响,祁煜风才尖狠压抑的质问,“平宁,你疯了不是?!还不快放了皇上!”
他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全然被杀得猝不及防。
接下来又该如何?
天晓得!
周围的人都沉浸在难以名状的可怖中,竟无人回应他,他恼火得暴躁大喝,“还不快去请御医,都愣着干什么?!把九公主给本王拉下来!”
得这一声怒吼,总算有羽林军举步向前。
平宁却在此时一改之前失措怅然的神情,她重新拾回地上的银枪,将锋利的尖端对准祁永晨的咽喉,“谁也别过来,我的皇兄死定了,况且这并非你们真正关心的事,不是吗?”
“平宁……吾儿……”
看见祁永晨还有气息,纳兰岚哭无力的求道,“你先放了他,他是你的哥哥啊……”
“母后,母后……呵……”平宁予以她一抹复杂的眼色,受伤的说,“他是我的哥哥,可他也是我夫君的爱人,母后……你说该怎么办呢?”
止不住的眼泪在疯流,她终于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皇族中最丑陋恶心的事实!
无人反驳她。
那双泪目四下找寻,又道,“为何不见我的驸马?”
她转脸似是征询祁永晨的意思,“哥哥,你也想见他吧?至少在临死之前。”
“九公主,你到底在说什么?!”袁正觉阴沉的提醒她,“莫要耽误了给皇上救治的时机,莫做出让太后娘娘伤心的事!”
众人诚惶诚恐的带着各自复杂的颜色望着那对兄妹,事关皇家的脸面。
皇上与他至亲的妹妹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天啊……谁也不敢再想下去了。
而龙椅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竟是在沉默中将眼睛闭上,复又再睁开,便是以此认了,他想见他,想见他的爱人。
平宁胜利的一笑,“你们看见了吗?”
他认了。
“莫再胡闹,否则别怪为兄无情。”祁煜风说时,身后已有羽林军弯起弓羽。
纳兰岚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以身挡在她的儿女之前,“煜王!你要做什么?哀家绝不会让你借此机会伤害哀家的孩子!”
祁煜风冷面上浮满阴鸷,“太后娘娘,皇上的性命危在旦夕,难道你想我皇家的声誉被一个疯了的公主尽毁?”
“疯了的公主?”祁羽筠听闻后不可置否的大笑,“二皇兄,你没有看见皇上眨眼么?他都认了,为何你还要固执己见?”
她的嘲笑声充斥在畅音阁的每个角落,她说话的语气里全是困惑和不解。
她才是那个最最想不通的人啊……
“你们以为你们一个个都很干净么?呵,我的二皇兄,你平日阴狠毒辣些也就罢了,偏你还占了十皇弟王妃的身子,在东都时,十王妃有了身孕,那是你的骨肉吧?”
“你们以为,这些丑事谁也不说,就谁都不知道么?”
“大皇姐,你与沈家二公子沈瑾瑜又是何关系呢?只消他入京,你就在鸳墨阁留宿,我一直为此甚感忧虑,若是你要嫁他,将来我与你该如何相互称呼?哈哈,哈哈哈……”
“还有汐瑶——”
说到此,平宁眼泪汹涌,可那双灼灼美目里,全都是淋漓尽致的恨!
“我曾为了讨好你的大哥哥刻意与你亲近,可每次都换来更多的伤害,你可知,其实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了!!”
“明明是你慕家勾结张氏谋反,为什么七皇兄他们都帮着你,维护你?慕容嫣杀的是你,却要我陪上自己的容貌!连十二都要还俗了来娶你!你可知,你是这世上最可恨,最该恨的女人!”
“平宁!”祁若翾叫住她,不允她再说下去。
“怎么了?”她的泪水花了脸上的妆,黑的,白的,红的,绿的……统统搅和在一起。
面目全非,丑陋比过戏台上的丑角儿。
哪里还是什么公主!
倘若这个公主要做得如此痛苦,如此的表里不一,她不做也罢了,她从来都不稀罕做!
“我说得不对么?”
她问众人,众人却不应。
都无所谓了。
她只望着汐瑶,曾经她羡慕过的人儿,如今又让她为之掬一把同情泪的人儿……
“祭祖大典上最厉害的就是你了,别人不晓得,我是知道的。你爱七哥哥,爱到可以为了他去死,就如我爱沈修文。”
“你演了一场好戏,骗了满朝文武,骗了皇亲国戚,你让他们都以为你恨他,其实,你是在救他。”
“你真傻啊……”
她长长的叹息,随后垂下美目,幽幽的说,“七哥哥在蒙国登基做了汗皇,之后,他要娶格尔敦王爷的女儿了,你知道吗?”
言毕见汐瑶霎时怔忡的脸孔,她温软的弯起眉眼,肯定道,“你不知道。”
祁云澈要娶宝音了?
为何不娶呢?
他如今是蒙国的汗皇,而早格尔敦就与她说过,他会娶他的女儿,他只能娶他的女儿!!
而她,慕汐瑶!
她是祁国的璟王妃,她和祁云澈早就不得关系!
那个被众人都闭口不提的祁云澈,真如颜莫歌说中了,他连他自己都不是。
那个‘祁云澈’,只存在于慕汐瑶的心里,他爱过她,而她还爱着他!
见到汐瑶无声落泪,平宁像是达到了目的,她仰起头对天凄凄然的笑,“在这个皇宫里,没有哪个敢说自己是好的,就算做了皇帝……”
她复又同情的看了祁永晨一眼,“他,也不过是母后你们操纵权利的傀儡。”
如此,活着有什么意义?
“你们都惧怕七哥哥会带着蒙军攻破长城,你们都怕死,所以,你们逼丨迫十二和汐瑶成婚,可是他却要大婚了,这个女人对他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也许,根本没那么重要。
“而我……”她收回了目光,紧握手中的银枪,“好累,我觉得好累……”
侧目,她将视线远望,看向从人后匆匆赶来的沈修文,她努力对他绽出一个与平日相似的温软笑容,绝望的说,“驸马,你来了。”
“平……宁……”
沈修文无疑与每个刚到此处的人一样,他被眼前发生的所震慑了。
尤为当他看到奄奄一息的祁永晨,当即,无法言喻的痛苦之色爬满他的俊庞,他仓皇失措,深深的折了眉头,连呼吸都在颤抖。
他的目光和祁永晨的相对在一起,无声无息之间,迸发出地动山摇的悲恸。
那是……爱!
但听平宁在此时问他,“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爱人,那时你是如何应我的?”
良久,沈修文才从血腥的事实里拔回神思,他将闪烁的目光移到他的妻子身上,苦涩的笑道,“我说,你不能杀了自己。”
“你说了个谎话。”
平宁好似也再回想那时,神情里有了美好的期许。
然而那时,她就洞悉了他的秘密……
“修文,你真的不爱我么?”她执着的问。
沈修文一步步踉跄的走近,回答却是肯定的,“不爱。”
只因,他的眼光始终不能从祁永晨的身上移开。
平宁望见了,心如死灰的淡笑,“也是,若你爱我,为何不碰我呢?你我成亲都两年了,我竟还是个雏儿,我竟……还执迷不悟……”
来到高高的龙椅前,沈修文顿下步子,他请求道,“放了他可好?”
平宁摇头,哭得愈发厉害,“不好,不好……我恨他,也恨你!!”
“那……”沈修文从袖中取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我们一起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