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可是经历的太多,也许前世就嫁过一次,抑或者是因为时时想着体内一年之期的毒,更或许她比谁都知道祁云澈对她的感情,所以……
所以她对大婚始终看得很淡,淡得近乎没有任何过多的期待。
直到这一刻,她被这袭华袍所惊艳!
这让她想立刻将它穿上,想从镜中看到自己出嫁前的模样,更想让他看到。
宝音被汐瑶熊抱,她极不习惯,嚷嚷着把她推开,面上尽是嫌恶。
罢了唤来宫婢吩咐,“帮赛菡郡主穿衣。”
她语气冷冰冰的,板着长俏丽的脸容,之后又看看嫁衣后那大片露台,上面还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犹豫了下,她才对汐瑶说,“这里就是这样,有些冷,要怨就怨图亚把大婚定在冬月,我在外面,待会儿叫人再拿几个暖炉来,好了叫我。”
说完就转了身,不近人情的模样,生怕别人看出她的心思。
汐瑶开怀对心蓝道,“你看她害羞了。”
以心蓝的身份,自不会对宝音品头论足,只笑容满面的点头偷笑。
心里早就对她们姑娘从前的情敌释然许多了。
起初四婢都极其讨厌她的,身为蒙国的皇太女,嚣张跋扈不说,还屡屡来到祁国,出现在姑娘面前示威。
明明七爷心中只有姑娘一人,就算她是蒙国将来的女皇又如何?
可是几番波折,辗转变化。
只道那慕家姐妹三人,最侠肝义胆的二姑娘却是最藏而不露,祸心深种,在河黍张家差点反咬了汐瑶一口。
而慕汐灵却看淡世事,为自己活得坦荡,不为前尘那些纠葛恩怨所扰。
世事难料,人心难料。
那么宝音呢?
无人看到,她在将将转身背对的那刹,眉间不经意露出的苦涩和恨……
痛的并非是就这样将心爱的男子拱手于人,而是她对他的情,换来的只有难以言喻的伤害。
……
狼峰下。
白雪皑皑,群马奔腾。
猎鹰盘旋再苍茫的空中,然后发出尖啸的叫声,以身划出优美的弧度,为它的主人指引方向。
马蹄飞踏,所到之处生生将厚厚的白雪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来。
羽箭在手,置于弯弓之上,对准落单的白狐。
松手,破空,正中目标。
侍卫飞快的前去将那只猎物捧回,送到祁云澈的眼前,他低首望了一眼已经断了气,身上插着两支箭的白狐,再看看左侧远处的冷绯玉。
二人是心照不宣。
陈月泽不羁的调侃道,“从小比到大,还好没看上一个女子,不然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近处的颜朝听了,亦是笑语,“是吗?可本王怎么听过一个传言,有个妙人儿最初是先看上冷世子的?”
和他策马并肩的岱钦一听就觉出蹊跷。
他五大三粗,不想这会儿倒是心细,诧异道,“还有这一说?!”
没等祁云澈开口,冷绯玉立刻变脸,俊容上爬满惶恐,“诸位莫拿我打趣了,我家有只千年醋坛,再说下去,怕是酸味会飘到北境来。”
此话引得众人大笑,格尔敦问道,“冷世子不是明年二月初才大婚么?”
“是啊。”陈月泽接道,“不过这个惧内的毛病是早早就落下了的,且是没得治。”
冷绯玉不反驳,由得他们笑个够,只看着祁云澈,昂首说,“惧内有惧内的好处,再言本世子也并非一人。”
他有伴同行。
祁云澈含着淡笑,摇了摇首,猛地抽出一支羽箭,驾于弓上对准冷绯玉就放出——
冷绯玉只比他慢了半拍,瞬间神色微凝,同是弯弓放出一箭!
两支箭竟是在空中相撞弹开,谁也没伤着谁,一刹的惊心动魄,叫其他人看得心惊胆战,半响回不过神。
有的人,如第二部族刚继任的年轻族长,嘴都不觉张开,忘了要合拢。
刚才那幕,是玩笑,是巧合?
终归是生死一线,惊动非常!
就连颜朝都被大汗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后怕的想,还好没事……
祁云澈和冷绯玉相隔约百步的距离,相互对望,谁也不言语,气氛忽而变得怪异。
偌大的狼峰脚下,几十人的狩猎队伍,鸦雀无声。
半响得陈月泽大笑声打破这方安宁,他轻松道,“莫慌,他们早习惯这么玩儿了。”
闻言,蒙国一众人马首是瞻的看向他们的大汗,见他亲自御马靠近冷世子,二人看对方的神情里只有英雄惜英雄,才是松了口气。
天空中一声陌生的鹰啸由远及近,贯穿云霄,划破天际。
抬首看去,除了祁云澈的鹰之外,居然不知从哪里又飞来一只。
鹰素来是天上的霸主,岂容同类擅自闯入?
眨眼功夫,两只猛禽已在高空中激烈的争斗起来。
天光苍白,却有些刺眼,颜朝以手遮目,向上看去,叹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格尔敦也道,“大汗的鹰虽体态小些,却灵敏矫捷,行事沉稳,眼下虽落下风,但其实是在消耗那只鹰的体力。”
他头头是道的说完,却听岱钦不确定的说,“我怎觉得那只鹰有点像胡狄大王赫连弛赞那只,你们看,它只有左翅一端是白羽,真是越看越像。”
话刚说完,只听又一声长啸,祁云澈的鹰竟啄瞎了那只鹰的一只眼。
颜朝这才注意到那鹰爪上抓有一物,忙道,“不好,是来送信的!”
祁云澈俊眉一折,遂将自己的猎宠招了回来。
同时,赫连弛赞的鹰把爪中的密信扔给他,挥动着翅膀在空中悬了两转,才是不甘远去。
格尔敦冷哼了声,“小小胡狄,一只来送信的鹰也敢向我陛下挑衅。”
真是不知死活!
照他的性子,应把那畜生用箭射下来才好!
祁云澈却在看了那张字条后脸色大变,道了声‘回宫’,人已先往王城方向狂奔而去。
“怎么回事?”陈月泽古怪道。
莫说他,其他人哪个都没反映过来。
胡狄大王的来信……
冷绯玉仿佛想起了什么,复杂的眼色不经意与颜朝撞在一处,见他神色与自己无差,心下陡然!
忙挥鞭赶回!
能让祁云澈如此慌乱的只有一人,而之余胡狄……
……
跪神台上。
汐瑶换好了嫁衣,描眉上妆,做好这一切准备,再站在镜前,犹如换了个人。
镜中人乌发挽髻,金色镂空花案的额饰,层层叠叠的掩覆在她额头上。
那一身红袍如为她量身而裁,除她之外,无人再能穿。
静好无双的脸容上,明眸皓齿,红唇诱人,煞尽人间芳华。
周围侍婢们不由纷纷惊叹起来,连心蓝都忍不住道,“天啊,姑娘,你美极了!!”
是啊,美极了……
宝音站在最角落处,双手怀抱,像是在保护自己,又像是在抗拒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溢着笑容的面上再也控制不住的伤痛起来,这是她送她的嫁衣,她和她终于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