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洛星恨极了祁云澈。
他娶了慕汐瑶,就不该做皇帝!他得到这天下,就该弃了那个女人,把皇后之位赠与她!
为何他要如此贪心?!
不仅自己当了祁国的国君,还要给慕汐瑶做那个皇后,皇后之位是她的,应该由她袁洛星来做!难道那两年,她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难道,这世间他只爱那一个人,他的皇后便也该由那人来担当?
可笑,可恨!最贪心的人是他!!
高举匕首,对准他的心脏,既然他那么想念那个人,不如就去死——
可是就在锋利的寒仞将要从后面刺破祁云澈的心脏时,猛然间,袁洛星用力迫使自己停了下来!
千钧一发的醒然,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刺杀,又几乎是耗尽此生所有的强制。
面前等待死亡的背影绝然而平静,让她瞠大的眼眸有什么一闪而过,忽然她就懂了,是的,他在等死。
他死了,便能与慕汐瑶在一起了。
垂下臂膀,松了掌心,匕首随之落地。
袁洛星凄厉的笑了起来,“你想死?我不会如你的愿,只有活着的人才最痛苦,你说对吗?皇上。”
重重的咬着最后两个字,宛如恶毒的诅咒。
只因‘皇上’二字时时提醒着他,有了这样一重身份,永远都不能为自己而活!
转身,祁云澈脸容平静的与她面对,漆黑的深眸比过最寂寥的黑夜,谁能看得懂深藏在其中的心思?
就是这样一双古井无波的眼,在袁洛星初时入宫时与之四目相接,将她深深吸引。
封妃大典上,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得到他的心,要做世上唯一一个能看懂他眼底深处的人!
可如今想来,都是一甘情愿罢了……
讽刺的冷笑了一声,她低下头,“皇上,请治臣妾不敬之罪。”
言罢,却见他倏的弯起薄唇,俊庞溢出一丝波澜不惊的诡谪,“无论朕是否身死,结果都是一样的。”
话止于此,他迈步与她错肩,离开此地。
袁洛星的目光紧追他,“皇上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要怎样?!置我袁家于死地?让我在深宫过一辈子?这些都不及你痛苦!你才是最痛而不能言的那个人!!”
他根本不回头,连步子都未停顿少许,帝王的心思哪个能轻易揣度?
不知怎的,一股莫名可怖的预感油然而生,将袁洛星彻底充斥!
总觉得有哪里错了,难道他在算计她?
想到金珠妮和慕容嫣的下场,而自己是亲手将慕汐瑶推下万丈深渊的人,祁云澈怎会轻易放过她?
还有方才,且不说他武功绝世,就算一心求死,她将他杀死在这里,谁会发现?
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吗?
既是这般,那慕汐瑶根本不会死!
他心里还是有天下的!!
那么他的笑是何种意思……
沁凉的山风吹来,激得袁洛星一阵寒颤,眼看那袭背影就要消失,她连忙举步追上去!
祁云澈行得很快,身形稳健,步伐却飘忽如鬼魅,任凭她怎样追赶都不及。
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忍不住猜测……他要去何处?他到底怀了怎样的心思?
放过她?太不可能!!
阵阵从外面吹入半山深处的风带着与往昔不同的味道,仿佛死气在蔓延,而随着她跟从那背影行出,耳边依稀能听见从远处穿来的打杀声,激烈,真实,但……
这怎么可能?!
但袁洛星完全走出山体的狭缝,远处正发生事将她惊动得目瞪口呆……
祁云澈不再往前多行半步,他止步在山崖边,淡眸注视着脚下已成火海的忘忧山,艳丽的火光将天空染得通红,如同朝阳的霞,又似傍晚落日的余辉。
连这处的草木都被映照得清清楚楚。
利刃相接,哭喊连天,是谁杀上了忘忧山,是谁在生变?
“怎么会……这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袁洛星往前踉跄了两步,下意识的相信这是祁云澈一手所为!
难掩心头震惊,她全身都在发抖!
眼眸被那火海染红,接着,她听到山下传来的更为汹涌激昂的震天喊声。
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向行宫涌来,细细的听去,那战鼓擂动的声音是……冷家的兵马!!
可是到底为何,只怕唯有祁云澈知道。
就在这时,袁洛星听到他沉缓的启音,问,“朕的孩儿是你害死的,对吗?”
他的孩儿?
袁洛星怔怔然,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问她这一件?
怨毒的眸光深深一定,她阴毒道,“是又如何?难道时至今日,皇上还想为你痛失的孩儿报仇不成?”
以为她会怕么?
“还是说云珍公主也是个替代品,与那幽若有异曲同工之妙?”仰天大笑,袁洛星多怕他不在意!
大祁的天子疯了,祁云澈疯了……
“汐瑶姐姐有孕,皇上定高兴极了吧。”笑够了,她得意的问,“你可想知道我是如何发现的?”
祁云澈未回头,只淡道,“因为你也有了身孕,只不过不是朕的。”
袁洛星面皮一紧,眼中几分颤动,“原来你知道。”
他就是知道又如何?
很快,她恢复常色,甚至比此前更为自若,道,“说来也巧,我自认在后宫中得你玉露不少,每次你来,我都会用上胡人所用的催情的香,我以为我会是最先有孕的人,可整整五年,宫里无哪个妃嫔有动静,所以我派人暗中去查,后来的那些即便我不说,皇上也该猜到了。”
她知他与众人不同的身份,知他的母亲是哪个,便是轻而易举的得知他服过绝育的汤药。
但她查来的,早就经过他之手!
她以为自己嫁的男人一生不可能有所出,这也是他没有登基前也未能让慕汐瑶受孕的原因。
可偏生那时候,袁洛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怎叫她不惊!!
“是你让我派出去的人带回一个假的消息与我,那时我怕极了,怕我身败名裂,怕事情败露连袁家都要同我一起遭殃,我便命莲初为我从宫外带来落胎药。”
说到这里,她凄凄冷笑,“诚然到了今日,你要我自己说,我都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你的,还是雷格的,可我知道,慕汐瑶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你的!”
若非纳兰岚趁着早朝时强闯琅沁阁,恐怕还不知大祁的皇后怀孕数月!
喜讯传遍整个皇宫时,袁洛星正在自己的寝殿里将将服下落子汤,饱受苦楚,血流了满床,险些丢掉半条命!
想起过往的种种,对袁洛星而言何尝不是痛?
一步错,步步都是错!
是祁云澈要对她赶尽杀绝,是他害她的!!
曾经,她也有个孩儿啊……
血气上涌,袁洛星走到祁云澈身旁,抓住他的手想让他面对自己,“你以为你能保护她一生一世?她安胎药里的藏红花是我亲手放的,我的孩子没有了,她也不能有!”
蓦地——
祁云澈侧首目光紧锁与她,满眼都是杀戮。
袁洛星快意的一笑,“你恨我?哈,哈哈哈,你竟然恨我?那你岂不更恨自己?”
伸手指向忘忧山的火海,她怨恨愤然,“我袁家历代为大祁鞠躬尽瘁,慕汐瑶算什么?她是罪臣之女,早都该死了!是她慕家自作孽不可活,纵使你乃千古一帝,纵使你今日让这处生灵涂炭,她也永远成不了与你比肩的贤后!由始至终都是你太贪心!”
只有她袁洛星生来就有起母仪天下的资格,不选她,那是他一生的错!
“是吗?”
回应她的只有祁云澈清淡如风的一语。
收回视线,他再不多看她,转而望向脚下一片绯红,似喃喃自语,“朕贪吗?”
平静的眼中慢慢地渗出化不开的执念,他眯起眼眸,轻易的对那执念俯首称臣,“或许……”
“七爷!”伴着不乏焦虑的唤声,鬼宿等人自山下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