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祁云澈来太守府接汐瑶时,闻到她一身的酒味儿,当即不悦黑脸。
不仅将自家爱妃训了一顿,连祁若翾也一并遭殃,下人跟前,半点脸面都没给永泰女皇留。
也是了,汐瑶又有身孕,那么大的事,她竟丝毫不提,没在家好好养着不说,还跑来喝酒作乐。
有了昨儿个被汗皇劈头骂的先例,今日祁若翾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沾半滴。
汐瑶不依,捏着杯子不肯撒手,“说来也怪,这一胎我是丁点儿反映都不得,若非月事迟迟不来,我自己都不晓得,怀润儿的时候我尽想着那些烤的野味,闻着一丝味儿都馋得直流口水,云澈成日领着大臣出去狩猎,还说我就该生在草原上,现下可好,我就想喝酒,他却不去造酒坊了。”
祁若翾失声大笑,“你这是什么讲究?那些怀孕后变了口味儿的事我也听了不少,从没听说有了身子之后贪杯的。”
“信不信由你。”汐瑶也是想不通,只略做犹豫,还是将酒杯放下了。
和门被拉开,魅妆三人笑盈盈的跪坐在外间的绒毯上,给里面的两个富贵人儿请安。
汐瑶干脆把酒推给她们,问道,“说吧,下午那是怎么一回事。”
把她们专诚叫来,为的就是听个真话。
魅玥她们不含糊,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来龙去脉说清楚。
罢了,祁若翾和汐瑶相视一眼,齐齐回想先前‘不小心’听到隔壁热烈的议论,不禁汗了一背。
当时两个人听后没急着表态,一则是因为没有眼见为实。
二则,想到沈瑾瑜的为人,还有百里醉不吃亏的性子,没准惹急了真会这样。
但汐瑶心里有计较,或许舅父霸道,但舅母温和,绝不会插手这些事情,更别说闹到人跳了湖,还传得街知巷闻。
于是在隔壁七大姑八大姨说得兴致勃勃时,她就使了井宿去找来魅妆三人。
听了事情始末,庆幸舅母和百里醉没事之余,又汗颜这些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人。
刚才祁若翾听得频频蹙眉,这会儿晓得了真相,遂从榻上坐起身来,扬了手朝外道,“来人。”
外面立刻有了动向。
她身边有女官随侍,各个都是冷绯玉精挑细选的女暗人,尤为在如此时候最能派得上用场。
略作一思,她眉眼里溢出抹恶意,“传朕旨意:户部尚书刘成之妻,妙语连珠,出口成章,舌灿莲花,嗯……朕无意闻之,十分欣赏,特赐封三品诰命夫人,赏罗汉果、甘草、金鱼草、百合等润喉药材各千两,钦此。”
候命的女官听了这道圣旨很无言,汐瑶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户部尚书刘成是天烨末年祁尹政亲自提拔起来的人才之一,对他,汐瑶并不陌生。
只不曾想先前隔壁谈话中就有他的妻子,尚书之妻,官衔儿也不小了,怎的这样不稳重。
看出汐瑶心中所想,祁若翾另眼道,“你不知吧,这位刘夫人在京城就是说是非的好手,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皇上给的封赏从来都是金银珠宝,这位三品诰命夫人则是一堆润喉之物,用意不言而明。
这么做比直接打脸更叫人难看,怕也只有祁若翾想得出来。
汐瑶对女皇陛下伸出大拇指,“有你的,做得好!”
女皇受用的眯眸含笑,看样子还没怎么解气。
这茬过了,汐瑶问魅妆,“我那位表嫂可醒了?”
魅妆如实道,“醒了的,大夫来看过,少夫人只是呛了几口湖水,受了些许寒气,估摸养养神儿,明日就不得大碍。”
汐瑶听后将头点点,心道,既然二哥哥回了,她是不是也该去过去探望一下?
只不过她老想着沈瑾瑜的这门亲事成得憋屈,又怕去了是雪上加霜,才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
想罢她再问,“二哥此时在何处?”
魅妆与左右两边的魅玉魅玥分别相视了一眼,她们是人精,汐瑶问话里真正的意思心里都明白,可是祁若翾在这里……
罢了!
魅妆一横心,只管闷头回禀,“今夜二公子唉城主府设宴款待城中有名望商贾,此时想是应当在府上了,不过下午那会儿二公子走时有交代百合园的下人,好好伺候少夫人,明日一早才派人来接,若表小姐想去探望是可以的。”
“我没说我要去探望啊。”汐瑶话语很飘忽,且说话时看着祁若翾,她笑,“魅妆,你胆子不小。”
魅妆低着头,表情肃然,装傻,“奴婢不知表小姐的意思,奴婢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她的实话里只有一个意思,沈瑾瑜开始在乎百里醉了。
汐瑶不把这层点名道破,主要是想看看女皇陛下到底端的是什么心思。
昨天晚上说话那会儿,她喝得昏幽幽的,后而好不容易清醒些,祁云澈却来将她逮走。
祁若翾看她们打哑谜,自己来了兴致,插嘴笑道,“你二人累不累?不就想明说沈瑾瑜对百里醉动了心么,这可是大好事,不过朕看来好像还差点儿火候。”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脑子立马哗哗的转开了。
魅玉和魅玥暗中推搡魅妆,回主子话的是她,她还不趁热打铁继续问下去?
没得法,她只好舔脸对女皇笑问道,“万岁爷,您直言吧,莫要吊着奴婢们的胃口玩儿了,奴婢们心里有个数,也好为您效犬马之劳不是?”
从前祁若翾还是公主时候她们就识得,那会还在边境,孙将军草芥出身,突然尚了长公主,轰动大祁。
二公子便是在长公主成亲没多久后,与之有了交集。
魅部的女眷们一路看来,祁若翾对沈瑾瑜是喜欢的,只那喜欢要变成爱,实在牵强。
如今都到了这一步,不若早些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心头都亮堂!
“魅妆,你和从前一样会说话,朕喜欢。”
祁若翾先对她夸奖了一句,接着才说到重点,“既然婚旨是朕下的,真就要对这门亲事负责到底。”
她偏头若有所思的看汐瑶,直言不讳,“你这位二表哥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哪怕我效仿老七独宠你一人,他思想骨子里都是男尊女卑,恨死我当上这个皇帝了,再者说,我也委实没有到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地步。”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细细的品,慢慢的说,“于是我就想,正好趁此机会圆他一桩美事。”
汐瑶问,“那你说火候不到是个什么意思?”
祁若翾继续卖关子,红唇浅浅一勾,“找个得闲的时候,你亲自去看看你那表嫂不就都晓得了?”
……
有了祁若翾的一句话,汐瑶哪里坐得住?
见着戌时都还没过,匆匆命人背了马车,这就往沈府去了。
择时不如撞时嘛。
反正她有孕在身,要在苍阙养足三个月的胎才会起身回北境,换言之,她哪时都在闲。
事关二哥哥的终身大事,做妹妹的如何都该表示一下不是?
临了到了沈府外,慕宝见到小姐来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直接把人往前厅里领,连使个人传话都忘记了。
正逢沈海川等人刚吃罢晚饭,坐在偏厅里喝茶闲话。
近来沈海川和崔氏时有见到外甥女儿,加之与她从来都亲厚,便早都忽略了她汗妃的身份。
相较来,就属刚进门的新媳百里醉略觉生疏。
慕汐瑶的大名她是如雷贯耳,刚穿越的苦闷日子,全赖听打扫后院的碎嘴婆子们说她的故事来打发时间了。
那时她就想,这人怎么可能什么都有,占尽天下的大便宜。
可今天,此时,真正面对面的一见,百里醉才默默哀叹,老天爷果然不公平。
论身材样貌,慕汐瑶绝然是一等一的,那与生俱来的气度更是没法形容,雅俗共赏,雍容温婉的人儿。
论家世地位,人家是汗妃,本家一门忠烈,就是原先有点什么,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她母亲沈家这边,天塌了都能用银子顶起来,犀利啊。
成亲之前几乎和大祁所有权贵男子传过绯闻,成亲后汗皇独宠她一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侉萁国女王曾给她当过婢女,祁国的女皇与她是手帕交,贴心的闺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