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慢吞吞的从角落走出来，低着头揪着他身后的背篓带子，默默无声。 钱张氏见到二娃站了出来，就尖声问道：“二娃，你究竟看没看见呀。你可要实话实说，不能造假，知道不？” 钱张氏这话，听起来有些威胁的意味。钱木见没能抢到程道闵手上的东西，就袖着手欣赏。 这夫妻俩，谁也没想着，要过去将还蜷缩着趴在地上的钱串串给扶起来。 “婶子，是不是我惹出来的事情，你只管问串串姐。我看，你们俩还是先将串串姐扶起来，看看她伤到了哪里吧。”程道闵终是没看得过去眼，提醒道。 二娃从台阶上下来，走到程道闵身边讷讷道：“不是道闵哥害的串串姐，是串串姐自己跑的急，没看路。” 原本，正打算放开扯着程道闵袖子，过去扶闺女的钱张氏听了，立刻就跳脚大骂：“好你个二娃，一家子不正经的，敢来胡说八道。我串串就是在道闵身后掉下的石阶，怎么就是她自己没看路呢？就是没看路，那也是道闵挡的，道闵得负责。” 钱木啧啧看着程道闵手上的小院，赞成的附和：“就是这么个道理。万一我家串串伤了脸，破了相，也只能道闵你给娶回家去了。谁让你害得她跌倒呢。” 就是到了这一会，钱木夫妇都没急着要过去扶闺女，一直都扯着程道闵说理。 这一本末倒置的现象，倒令大伙儿狐疑了。潘奶奶就问：“这一切该不会都是你们一家子安排好了，就等道闵入套的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那钱木夫妇首先就应该先把钱串串给扶起来，检查了伤情才去质问程道闵才对。 经潘奶奶这么一提醒，大伙儿这才注意到，那个蜷缩在地上的钱串串，这一会儿竟不动，也不呼痛了。 二娃看了程道闵一眼，见他满眼带笑的朝自己点头，就慌乱的低下了头，匆匆忙忙的越过程道闵他们，往谷下走去。 程道闵将二娃的异状看在眼里，心下疑惑，却没开口叫住人。 刘家二儿媳妇见钱木夫妇实在不着调，就上前将伏地的钱串串给扶了起来。这一扶起来，她就明白为何钱串串不肯自己起来了。 那钱串串摔得挺狠的，磕到了上嘴唇跟右眉角。 如今，钱串串的上嘴唇红肿不堪，嘴都闭不上。那两颗硕大的门牙上，还残留着泥沙跟血迹。右眉角有一片擦破了皮，肿起来一个青黑色的大包，使得她右眼有些睁不开。 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姑娘不知为何心血来潮，浓妆艳抹了一把。 如今，经过泪水、汗水，以及各种污渍的洗涤，钱串串那张本来还算清秀的小脸，就跟开了染房一般，显得尤为滑稽，令人想要爆笑。 当然，这副模样的钱串串，有当门神的潜质。不仅能止小儿夜啼，还能驱除魑魅魍魉。 刘二婶见状，就忍着笑，掏出手帕子替钱串串遮了脸，才扶着她站起来。 钱串串靠在刘二婶身上，吃力的想要爬起来，却因右脚踝处的刺痛，不得不重新坐回了地面。 “府行（不行），婶子，瓦（我）脚崴了。”钱串串含混不清的说到。 肿得老高的上嘴唇，影响了她说话的清晰度。 刘二婶扶着钱串串坐好，替她检查了一下脚，果然见那脚踝也红肿了。除了脚踝，钱串串的两个膝盖，以及右手手肘处都擦破了皮。 “可惜了这一身好衣裳了。”刘二婶检查过后道。 钱串串腿没断，身上都是小擦伤，倒没什么大碍。 就是吧，这一身新做的细棉布印花春衫，算是报废了。不仅是裙子，就是里头的衬裤，也全都破了。 这边，好心的刘二婶扶着钱串串坐了起来。那边，钱木突然指着程道闵抱着的小院问道：“道闵呀，这该不会就是那个知府大人出价五百两，想要买走的东西吧？” 程道闵并不作答，而是看着刘二婶摆弄钱串串。 待听得刘二婶说钱串串没事后，就甩开钱张氏的手，打算往莫小力家而去。 钱张氏早就被五百两这个大数目给惊到了，怎么可能任由程道闵就这么走掉呢。 “道闵啊，你不能丢下我们家串串走掉呀。你瞧她伤的这样重，连路都走不了，你不该做点什么？”钱张氏冲钱木挤了挤眼睛道。 钱木也醒过神来了，也道：“道闵啊，你们家有马车，跟镇上的大夫也熟，帮叔带着串串到镇上找大夫去吧。这东西，叔先帮你拿着。” 钱木的想法是，不管这东西，是不是那个值五百两的，只要是程道闵的手艺，就值不老少银子。他只需要把东西往家一放，到时候就说是当做程道闵给钱串串的补偿就成。 程家父子，很少跟村里人对着干。就是以前，他们拿猎物换粮食的时候，钱木也经常都是只拿一点儿陈年粮食，就能换到肥美的猎物。 当时，程家父子都没说过什么，回回都默默的吃着亏。 就是这样的一家人，钱木觉得非常的好拿捏。 就在钱木伸出手去抢那个木雕小院的时候，莫小力及时的出现了。 “道闵哥哥，你们这是在干啥？我怎么听说你从石阶上摔下来了？”莫小力的声音一如小时候的清脆悦耳，在山谷里传得尤其之远，回声阵阵的。 程道闵听到莫小力的声音后，原本就有些不耐烦的心，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小力，我没事。是串串姐掉下来，摔伤了。小力，你快来，我把咱的小院带回来了。”程道闵闪过动手动脚的钱木，朝蹦过来的莫小力走去。 钱张氏见莫小力出现了，就更夸张的喊到：“哎哟，我家串串命苦啊。好不容易穿了一身新衣裳，就这么报废了。道闵呀，你说该怎么办吧？要不是你跟我家串串一起走路，忘了看脚下，她也不至于摔倒哇。” 钱木见抢小院无望了，就冲莫小力道：“小力，你赶紧接了东西去吧。道闵待会还得跟我带串串下山找大夫呢。他俩，兴许是说什么说兴头上了，没看脚下才出了意外。哈哈哈” 钱张氏就接着道：“还能说什么。我们串串不是给道闵做了一身衣裳嘛。道闵许是有些乐坏了，才带歪了路。” 场上众人听着突然就转变了口风的夫妻俩，都有些适应不过来。尤其是他们在钱串串受伤的事上，那种完全不重视的态度。 莫小力却是不管大伙儿怎么想的，也不听钱木夫妇的自说其话，只问程道闵。 程道闵冲莫小力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回到家放了东西就来了。串串姐好像是特地在半路等我的。” 莫小力闻言，心下一片了然。她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手上最喜爱的点心，让人当场咬了一口般，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