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染试图避开众人往林子那边走去,可那几个土匪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有时他们明明没有看着她,可等她悄悄走远一段后再回头,却还是与她保持着那点距离,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林轻染沉着心气恼地跺了跺脚,跑还是不跑?她看向幽深林子,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松开捏紧的手心,扭身往回走。
别回头跑不掉浪费力气不说,还弄得一身狼狈。
林轻染垂着脑袋,沮丧地踩着马扎上去,弯下腰挑开布帘,正欲进去,一抬眸,才发现那人竟不知何时已经在马车上了,她登时僵在原地。
沈听竹视线透过车轩落在外头,听得动静,朝她侧目看来。
只是对上他的眼,林轻染心里就已经紧张了起来,勾着布帘的指尖怯怯蜷起。
“愣着干什么。”沈听竹语气淡淡。
自然因为是他在这里了,林轻染敢想不敢说,走到他对面的一侧,坐下前她朝沈听竹看得方向掠去一眼。
从车轩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自己方才所在的位置,林轻染瞬间头皮发炸,僵硬的舔了舔发干的唇,万幸自己没有选择逃。
沈听竹见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并没有注意到铺着的软垫。
唇角几不可见地压下。
被眼睫半遮的黑眸里浮着几许不可名状的郁郁。
他不开口,林轻染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就这么闷闷地坐着。
一直到听见马车外,莫辞下令出发的声音,她才忍不住出声提醒,“大当家。”
沈听竹不费力气地垂着眸,连眼皮也不动一下,置若罔闻。
“要出发了。”林轻染可不想接下来都与他同乘,又不敢将人赶出去,舌头在嘴里打了个转,老老实实地闭上。
就盼着他快些起身出去。
她的这点小心思,沈听竹都不消抬眼看就已清清楚楚,眉心也随之拧起,仍是不开口。
接二连三的沉默不语,以及越发莫测肃冷的迫人感,另林轻染不安的胡思乱想起来,以往她唤他时,即便不做声,也会漫不经心地抬眼,示意自己听见了。
林轻染搁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裙摆,沈听竹终于动了动眼皮,那两根细白的指头揪的裙摆轻轻晃了晃,他目光也跟着轻动。
外头驾车的人喝了一声,马车再次朝前行去。
林轻染忍不住问:“不知大当家,究竟要将我带去哪里。”
算是知道来问他了,沈听竹抬起眸,往后一靠,淡然道:“自然是。”他顿了顿,接着说,“跟我回山寨了。”
林轻染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耳边是马车行进的碌碌声。
“你答应会放了我的。”
小姑娘的声音又惊又怕,颤得细细碎碎。
沈听竹颔首,不以为意道:“是说过。”
“那。”林轻染下意识上前抓住他质问,手触到他的衣袖才猛地反应过来,慌忙松开,退坐到座位上。
白润嫩生生的小手在墨色的衣衫上一触即退,沈听竹却看得清楚,眼梢轻挑,将原本想说的“反悔”二字收了回去。
“林姑娘大可放心,只要林家的银子一到,我随时放了你。”
一双桃花眼微弯,好像刚才的不虞已经烟消云散。
林轻染心有余悸的与他对视,良久才平下心来,垂眸将惊出的眼泪憋回去,在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
“不过都这么久了,林家人还不来,不会是不要你了。”
林轻染蓦然抬眼,坚定道:“不会的!”
沈听竹点点头,从面前的小几上拿了茶壶斟茶。
林轻染以为他是自己要喝,却见他将茶盏推到了自己面前。
沈听竹道:“喝水。”
雪团闹累了,喝口水就又能活蹦乱跳。
林轻染右手端起茶盏,左手则按着右手,不能砸,千万不能砸。
连续在心里说了说了几遍,她吸吸鼻子,垂下脑袋小口抿茶,她不是没骨气,这叫能屈能伸。
沈听竹眯眸瞧着,润红的唇贴着盏沿,先是微撅,又怯然地抿紧,唇珠融在一片鲜艳欲滴里。
他似不经意地问:“还有想知道得么?”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都可以问。”
林轻染把杯盏捏在手心里,“你那……山寨在哪里呀?”
待日后她定要报官将他一锅端了。
沈听竹不大有兴致地掀了掀眼皮,默了半晌,才慢慢地说,“出江都北上,过四百一十村经六百里至宝应。”
林轻染惊诧地为张开嘴,还以为自己的听错了,她只是想知道那贼窝在哪里,他该不会是要将路线也告诉她。
沈听竹瞥见她怔懵如小鹿的眼睛,以为她是不懂,探手从她的茶盏里取水,用指尖在小几上轻描勾勒出路线,“经三百七十二村,至淮河渡口乘船渡江至清河……”
指骨修长匀称的手,将简单的一条线勾出如同作画的美感,眼睫柔顺的覆下,吐字轻缓柔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