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得林轻染脑子格外清醒,所有人都在宴席上,只有这一个护卫,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她在屋内坐了静坐许久,下定决心,对正铺床的月影道:“我刚才瞧见外面那人没少喝酒,你去看看,别已经醉了。”
月影不疑有他,铺平被褥起身去看。
林轻染趁她转身的功夫,快速拿出这些日子一直藏在身上的蒙汗药,揭开茶壶,倒进去。
月影拉开门,护卫就笔直的站在门口,她回头笑道:“好着呢,没醉。”
林轻染假意在喝茶,闻言侧目看过去,抬抬眉道:“你让他进来。”
月影对护卫道:“小姐叫你呢。”
护卫走进屋子,“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林轻染蹙起眉,抬手掩在鼻下,嫌弃道:“一身的酒气。”
护卫面容微哂,他只是饮了一小杯因该不会有味道才对。
林轻染将面前的水壶朝他推了推,“赶紧多喝些水,散散酒气,也醒醒神。”
护卫没有动,“我就站在屋外,不会影响到姑娘。”
林轻染也不勉强,顺势就将茶壶拿了回去,“你不喝也行,去换个人来守着,就让莫大哥来,别你回头酒劲上来醉倒了,我还不放心呢。”
若因为这点事去请莫统领,他必然要被责罚,还有可能乱了计划,护卫略一犹豫,道:“还请姑娘给我杯茶喝。”
林轻染垂下眼,提着茶壶倒了杯茶水,对月影道:“你给他。”
她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尽量镇定,呼吸已经微微紊乱,双手在袖下捏紧,指甲掐的掌心都已经发疼。
一瞬不瞬地盯着护卫将水喝下,林轻染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护卫将茶杯放下,“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杯中掺了蒙汗药的水已经被喝了个干净,林轻染僵硬的眨了两下眼睛,“……你觉得怎么样?”
护卫不解其意,林轻染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茶水解酒,应该有点效果。”
护卫道:“姑娘放心。”他说着话忽然一顿,林轻染也跟着抬起眼。
“我……”一阵头晕目眩袭来,他差点向前跌去。
林轻染的眼睛越来越亮,护卫用力甩头,看清她眼底的神色,猛得去看哪壶茶,“姑娘你!”
反应过来已经迟了,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向前扑去,摔在地上。
月影足足愣了有一瞬,才不敢置信的一字一句道:“小姐,你怎么把他给药了?”
林轻染现在整个人都是抖的,看着护卫像死了一样倒在她面前,她连呼吸都停了停。
慌乱不安地一点点挪上前,蹲下身子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死。
林轻染用力咽了咽口水,六神无主的看向月影,片刻才吩咐,“收拾东西,我们走!”
月影见她是来真的,立刻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脸,“小姐,您怎么还想着逃啊。”
林轻染没空理她,手忙脚乱地抓起床上的衣服和行囊,之前那土匪给她的银子,她没用完的都收了起来,足够当盘缠了。
林轻染心跳个不停,收拾完东西才对傻愣着的月影道:“我只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她要是不肯走,林轻染也不勉强,自己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月影的选择。
她如果选择留在这土匪堆里,也是她自己的命。
月影看似震惊的不能回神,实则在想拖延之法,“小姐……”
遽然,门外出现了一个人,他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护卫,骇然抽气,抬手哆哆嗦嗦指着林轻染和月影,“你们,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林轻染被忽然出现的人吓得浑身一抖,月影快速回过头,是那个因为要照顾母亲而没有去吃席的年轻男子。
林轻染害怕他们大喊引来其他人,立刻道:“他们是土匪!我跟我的丫鬟是被绑来的。”
“土匪,土匪。”男子魂飞魄散的瘫在地上,林轻染顾不上许多,拉起月影就往外逃。
男子恍然反应过来,“你们别扔下我,我去带我娘。”
月影睥着他,一改平日的单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在男子看过来时又瞬间变成了十分害怕的模样。
*
林轻染拉着月影在漆黑的田地里拼了命的跑,一路跑到牌坊口才停下来大口的喘气。
车马就关在旁边的空屋里,可是她和月影都不会驾马。
那对母子紧跟着跑来,林轻染问男子:“你会驾马车吗?”
男子点头:“会。”
他牵出一匹马车,让几人上马,月影走在最后面,林轻染催了一声,她才慌忙上去。
男子交代几人坐稳,转过身脸上浮现出阴恻的笑,抽鞭赶着马车朝黑暗中前行。
*
宴席上的人依旧兴质高涨,沈听竹缓慢抚着桌子上那一道道深凹的刀痕,抬眸问村长,“这都是什么痕迹。”
村长眼一眯,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平和可亲,在映红的烛光下浮现凶光,“哦,这些啊……都是宰羊留下的。”
“羊?”沈听竹眯眸思索,“可我记得村子里并没有养羊。”
村长笑起来,暗自算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你们不就是羊。”
几人顿觉不对,莫桑最先直起身,“你什么意思。”
然而他刚一起来,就重重的跌倒在地,他大喝:“快跑!”奈何神识越来越不清,身旁的护卫也一个接一个倒下。
沈听竹面色微变,来不及动作,身子什么狠狠一晃,便无知觉的趴在桌上昏死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村民中有人里发出得意的笑声,然后所有人接二连三的笑起来,新郎一把扯掉胸前的红花,“还以为多厉害,让老子布那么大格局。”
村长道:“去,把这些人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搜出来。”
几个男人一同上前,扮作新郎的那个则满脸阴笑着走到沈听竹旁,嘴里还在骂,“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回头爷爷就扒了你的皮。”
他伸手打算将人翻过来,手还未碰到沈听竹的肩旁,他甚至没看清眼前的人是如何出的招,只听“嘎”的一声脆响,他的手便被一把折断。
“啊——啊啊——”
响彻天际的惨叫。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众人措手不及,与此同此,莫桑几人一跃而起,长剑出鞘,耳边荡过剑气破空的凌厉声,剑锋直刺入要害,几人瞬间倒地。
村长脸色顿变,怎么回事,他们明明都喝了有毒的酒。
沈听竹慢慢坐直身体,手还捏着那男子肩胛骨,挑眉漫不经心地问:“村长说谁是羊?”
被钳制住的男子冷汗直冒,大喊:“抄家伙!”
他抬起另一只手朝沈听竹挥去。
沈听竹一掌拍在桌沿,反手抓起飞起的筷子,以巧劲截住他的手,男子神色顿变,他怎么会使不出一点力气。
沈听竹轻而易举将他的手按在桌上,手腕一翻,将筷子照着他的手背插了进去。
那人嘶声大喊,浑身冷汗直流。
而其他那些土匪也都察觉了不对,他们竟然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轻易就被缴了刀械。
沈听竹视线扫过这些人惊骇狰狞的面孔,“你们中的是软香散,什么作用,不必我说,想来你们都清楚。”
服下软香散,三日之内会变得浑身无力,只能任人鱼肉。
扮作村长的土匪眼角用力抽动,声音狠戾,“你如何下得毒!”
沈听竹拿起面前的酒壶,轻轻摇晃,“你是怎么下毒,我便是怎么下的,只不过你下在这阴阳壶里,而我下在了所有酒里。”
沈听竹顿了顿,闭眼调息,适才动手虽然是在对方中了软香散的情况下,但仍耗去他不少体力。
片刻,他才睁眼道:“全都绑起来。”
刚才的动静不小,也不知那胆小的姑娘有没有吓坏了。
沈听竹对莫辞道:“你去看看林姑娘。”
莫辞很快去到小楼,他在楼下看见屋门大开着,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快步跑上楼。
屋子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护卫,不见林轻染和月影的踪迹,莫辞心中咯噔了一下,背后冷汗飞快的趟下。
凭护卫和月影的两人的身手,那对母子绝不可能是对手,怎么会这样!
*
看见本该在林轻染身旁守着护卫跟着莫辞一同过来,而两人皆是神色凝重,沈听竹心沉了沉,眉心折起。
“出什么事了。”沈听竹声音如常,但二人确定清楚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凌厉异常。
护卫跪在地上,“属下看护不周,请世子责罚。”
沈听竹眸中寒意升起,“人呢。”
莫辞连忙道:“林姑娘用蒙汗药药倒了李合,属下去看过,马车少了一辆,必定是驾马车跑了。”
沈听竹的目光一寸寸变冷,“那两个杂碎可还在?”
莫辞不敢隐瞒,“也不见了,不过有月影在,她能保护林姑娘,而且一路都有暗卫,只要发出讯号。”
沈听竹来回摩挲着捏在手里的茶盏,手一挥掷在了地上,砸得稀碎。
莫辞猛地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