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 吹动鬓边的发,林轻染狠狠打了个颤,不敢置信的吸着凉气, 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曦雀跃的与沈纾道:“果真是二哥回来了。”
林轻染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用满是冷汗的手一把抓住月影。
“小姐。”月影靠近她压低了声音轻唤, 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林轻染微弱发颤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不是眼花了……”
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 绝望的发现还是那张脸。林轻染甚至已经想逃了。
他一定是冲自己来得,林轻染心都凉了。
沈曦道:“我们过去。”
林轻染连摇头都来不及, 已经被她拉住了手腕,往水榭走去。
林轻染一眼不敢眨地盯着那人,一模一样的容貌, 却又像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那土匪惯着简练的劲装,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而水榭中的人浑然一股不然俗尘的仙逸矜贵,唇角弯出的笑意温和清雅。
装的, 一定是他乔装了身份,混进侯府!
见他朝自己投来和善的笑意,林轻染更是头皮发麻,她不断告诉自己,冷静, 冷静, 这里是侯府。
林轻染走三步退一步的被带到了亭子。
“二哥, 你何时到的?”沈曦原本清凉的声音在面对沈听竹时收敛许多。
听见沈曦叫他二哥, 林轻染傻眼了, 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混乱,他就是世子,他不是土匪,怎么会是侯府世子!
挂进水榭的凉风吹得她背脊一阵阵发寒。
沈听竹并没有看林轻染,对沈曦弯唇一笑:“才到不久。”
越是靠得近,林轻染越是发现他斯文淡雅的气度与那人根本没有一点相似,就连温润清浅的声音也和那人的凉薄不同。
她倏然抬眼去看沈听竹的眼下,没有,没有那一点泪痣!不是他……
可除去那一点痣,两人几乎看不出不同。
林轻染脑中有一百种念头缠在一起,乱的她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沈听竹与沈曦说完话才朝林轻染看去,四目相对,让她连心跳都停了一瞬,紧接着是飞快的狂跳。
而他看自己的目光也是那么陌生,丝毫没有林轻染想象中的阴恻骇人。
沈听竹凝着她紧绷的小脸,漆黑的瞳眸里满是小兽般的戒备,他喉间逸出轻笑:“这一定就是江宁来得表妹了。”
眸光不着痕迹地落下,窃紫色束腰对襟衫,鸢尾枝纹的软纱百褶裙,腰间坠着珍珠禁步,小姑娘是精心打扮过的。
沈祁听得他唤林轻染为表妹,不由得转眸看了他一眼,想到三房与大房是嫡亲的手足,叫得亲一些也是正常。
又见林轻染眸光不安的闪动,以为她是局促,便笑道:“倒是我一直叫表姑娘生疏了,林表妹,这位就是你二表哥,沈峙。”
林轻染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知道的,长兴侯世子,名沈峙,字听竹,可她如何也不想到是这么一张脸。
她迟迟不出声,几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沈听竹替她解围,“是我唐突了表妹。”他微点了点头,向她致歉。
这张脸分明就是那土匪,可偏偏缺了那一点痣,就变得截然不同。
林轻染知道大家都在看自己,她勉励让自己冷静下来,捏紧手心,轻轻叫了声,“……二表哥。”
甜软的声音刮过耳廓,沈听竹愉悦地弯了弯眼眸。
*
林轻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青玉阁,一进到屋子她就让月影将门关紧,反身无语伦次得问:“你看见了对不对,我没有看错,世子与那个人……”
她想说沈听竹就是那个土匪,是不一样,究竟是他装得,还是世上竟真的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而一个是身份矜贵的世子爷,一个是穷凶极恶的土匪,她怎么也无法将这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想到一起。
这回连月影也拿不准该怎么回答,吞吞吐吐道:“奴婢觉得像是,可又有点不像。”
林轻染紧咬着唇瓣,皱眉不语。
门被叩响,林轻染如惊弓之鸟惶然抬起眼眸。
“小姐,是奴婢。”紫芙在屋外道。
林轻染怔松片刻,拿起桌上的靶镜牵动唇角,等自己看上去无异,才让月影去开门。
紫芙走进来,笑道:“世子回来了老夫人高兴,让大家伙儿都去花厅用晚膳,夫人让奴婢来与小姐说一声。”
林轻染收起纷乱的心绪,点头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走在长廊下,林轻染望着自花厅透出的昏黄光线,踌躇几许才走进去。
沈听竹还没有来,她暗自松了口气,朝老夫人和几位夫人福了福身,坐到了几个姐儿一处。
秦氏对婢女道:“去看看世子怎么还不来。”
沈老夫人道:“不急,让他慢慢来就是了。”
林轻染安静坐着,屋外传来轮子滚动压过青砖发出的碌碌声,她转眸看去。
贺玄一直将轮椅推到花厅外才停下,婢子要上前搀扶。
沈听竹淡道:“不必。”
他缓慢起身走进屋内,步履很慢,但还算稳,清简的衣袍愈显出他的孱弱。
林轻染只看了一眼便快速垂下眸,小姑姑与自己说过世子自幼时起便身子不好,而那土匪身手那样了的。
沈听竹向老夫人问安,“祖母。”
“快快坐下。”沈老夫人转身吩咐下人上菜。
沈听竹朝正垂着头暗自纠结伤神的小姑娘看去,不过也就十来天不见,他怎么觉得像是过了许久,久到他竟觉得怎么看都有些不够。
觉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淡淡目光,林轻染抬头看去,正撞上沈听竹和煦含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