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疏黎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撕完我教你怎么藏不会被发现。】他这么说,对她安抚地笑了下。
唐疏黎偏开眸子,低声反驳:不用,我受的惩罚不会因此减少,藏不藏都一样。
她不在意撕书会不会被发现,反正那群人每天都想办法惩罚她,不过多一个理由而已。
等小疏黎把图书馆恢复原样后出门,只记得路灯都已经亮了。
后来……
后来她就被抓住了,其实唐疏黎能感觉到在老院长把她拖起来,一路掐着胳膊磕绊地拽到教堂的时候,是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在看着她的。
“谁叫你违反宵禁的?!你去了哪里?!!”
老院长一把把她摔在铁制的十字架上,瘦弱纤细地过分的胳膊上可怖的青紫蔓延。
尖锐的指甲刺进她的脖颈,力道近乎要活活扼死她。唐疏黎闭上眼睛,刺痛和痉挛让她无法呼吸,可她知道挣扎也没有用。
她又逃不掉,也无处可去。
反正死也没什么不好,她的求生欲并没有正常人那么强。
但不知道为什么老院长又突地惊叫一声,猛的松开了唐疏黎的脖颈。唐疏黎双手痉挛颤抖,不停地咳嗽,血沫喷了满手,肺部喉咙灼烧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要死了。
可……为什么又忽然放开她?
唐疏黎面前模糊,泛着血色的光,她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对劲,在稍微清晰的视线里看到老院长的目光里混杂着极度的厌恶和仇恨,又颤抖着含着迟疑和恐惧。
但还没等唐疏黎看清,面前老女人就发疯般冲上来死命扯着唐疏黎的头发,边拖边骂:“肮脏!!你需要被惩罚!!你已经被魔鬼侵占了,你是个坏孩子!!”
狭窄的柜门关上,窒息的封闭感再次涌来。这不对,唐疏黎意识到什么,想要去推那扇柜门,但挤压的四肢带来蜷曲的痛苦,她看不见一点光,顶部的呼吸口被黑布堵住。
不能挣扎,挣扎会摔下去。唐疏黎压着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空气的流动太慢,呼吸太急会活活把自己憋死。
“你这种坏孩子!你到底去了哪里?!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是坏孩子?
“你真是该死!!你活着就是肮脏神的眼睛!坏孩子就是该被教育!被惩罚!”
哦,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我活着就会成为坏孩子。
平安夜点燃的教堂苹果灯被柜外发疯的老院长打翻在铁柜上。灯油滚烫洒满柜面,火焰把氧气剥脱,灼烧的铁片传来炙热的高温。
她躲不开,也无处可躲,挣扎都是不被允许的奢侈。
“烫死你这种小魔鬼!!”
女人谩骂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很模糊,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耳朵因为高温和缺氧开始出血。
唐疏黎却意外地安静下来,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生理地咳嗽,她感觉眼角湿润于是忍不住低低地笑起来,像是在嘲讽外面疯癫的老女人,其实她只是忽然很想笑而已。
“你还敢笑!!”
老院长猛地转过头,咬牙切齿,甚至因为后牙咬合过度而狰狞,耸拉的面皮拧在一起,分不清器官的组成,看上去更像是怪物:
“好,是不是觉得烧着不够!我满足你!我满足你——!!”
她捧起教堂前用来进行平安夜清洗用的脏水盆,冲着铁柜上方的黑布往下倒,水流扑灭了火焰,脏水顺着空隙挤满了铁柜。
水淹没了膝盖,只在偏头时可以留下一个小小的呼吸的空间,但下一秒就被脏水掩盖,只能等待水位因着缝隙慢慢降低。
唐疏黎双臂收紧,躬身紧紧圈起膝盖和双腿,这个姿势,就好像是在给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一样。
因为书上说,拥抱会让人感到温暖,会让人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虽然从来没体会过这份温柔,但好在可以自满自足。
唐疏黎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忽然想起来那道熟悉的目光。
就像她从来没有主动问过那个人的来历,无意义陪伴她的原因,袖手旁观的理由一样。
——不是她的财产,她没有资格过问。
唐疏黎想,其实自己也没有资格去嘲笑那个故事的主人公——
因为她连六便士都付不起,所以连月光都没资格拥有。
门开的一瞬间,满柜的水涌去,唐疏黎在最后的模糊中呆呆地想——
但等她有了六便士,或许……也不再需要月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