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言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被谢北撕裂的声音搅得耳鸣,睡得很不舒坦,本就清冷的面色更加的阴沉起来。
堂中众人还没有来至棺椁前,脸色已经被吓得不轻,恍入阴间遇阎王。
殿内的纱灯皆被冷风吹灭,只余堂前香案上的一对鎏金纹路的白烛,相互照出微弱的光晕。
月色透过屋顶青瓦的缝隙而来,正斑驳映着堂前幢幢的黑影。
姜卿言那双纤细的酥玉手指,倏然间搭在棺椁两壁,凤仙花染就的红色指甲,冶艳无比。
宫人们看着棺椁里的女人缓缓支起身体,那清冷的目光睥睨着他们,姜卿言寡淡的面色孤傲得不可一世,却掩藏不住她生前的姝色丽质。
窈窕腰线架着大红喜服,金珠玉玔穿戴其间,婀娜摇曳,让人不禁想起她嫁入旧邸时,也曾是惊鸿一瞥的翘楚。
那束袅袅的青烟笼罩着她的侧颜,将她的颌骨照的冷白通透,幽风拂过美人垂下的鸦黑发丝,只见她挑开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薄雾里生出妖冶的妩媚。
眼角点着的红痣,分外诱人。
姜卿言的睡眼还惺忪,脸色自然不在状态,看着堂前众人的脸色惊慌,可是无一人的脸庞熟悉,她面无表情的抬脚迈出棺椁,向众人步过去。
本准备抓着个人问问什么情况!
她死了八年啊!
可是满堂的“披麻戴孝”是何故?
她的后宫里可没有这些陌生脸孔。
众人缓缓从恐慌中醒神……
但大抵是提不上气。
有人先能高声说话的,此时正虚软着腿脚,颠倒踉跄的往殿外跑,提着声音喊道:“快去请国师……皇后娘娘诈尸锁魂来了!”
***
半个时辰后。
姜卿言坐在恢复新春景象的殿里,满堂用辉煌的罗帐置换原本萧索的苍凉,让人觉得刚刚经历的那幕恍然如梦。
前来吊唁的人大抵散去。
宫人们纷纷疾走,不让殿内留下一丝阴色,听到有人离开时暗自失望的骂了声:“晦气!”
姜卿言拢着薄纱,将手肘慵懒的支在凭栏,两指捏着睛明穴,缓着疲惫的思绪,接受着这具身体遗留的记忆。
她重生了,原主是魏国的小姜后。
死于三日前的落水。
姜卿言凝了一眼殿内的陈设,脑海里冒出许多的事,惊诧须臾,唇角却只是略微勾扯,难见起伏的波澜。
自她驾崩,已经过去八年有余了。
生前的她原是周国的第十六任女君,当时的原主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小姑娘,但是她有听闻魏国有个小姑娘和自己生得很像,名字里也带个“卿”!
那时的魏国还没有盛名九州。
她也就当个笑话,没有过多的问,没想到命运这么滑稽。
时过境迁,真是神奇!
大周被灭的一幕,还犹在眼前。
姜卿言冷笑,但是并不恼怒。
遥想诸国合力拥兵打入周国时,虽然放火烧了她的王城,但是魏军没有手刃国中任何子民,只是大放厥词,不留周王室和州官活口。
她那时已被亲人所害,魂魄飘荡在周国上空,迟迟弥散不去,便冷眼旁观。
城墙之下,领头的男人纵马而过,俊美星驰的脸庞,罩着一顶鎏金龙纹的青铁面具。
长缨枪,红披风。
他宛如前来迎亲的新郎官。
但是他的眼眶眦裂成猩红一片,眸光满载着滔天仇怨。
仅用三个时辰。
那统治了百年之久的周国,便只留一堆废墟骷髅。
男人从大周宗室的皇陵走出,抱着她冰凉的尸骨,踏上百丈长街,形容枯槁,那双哀恸的眼眸,尽显出浓稠的偏执扼腕。
静夜白如昼。
他仰目对上空中飘着的火光星子,低沉的嗓音里带出撕裂后的悲楚,缓缓喑哑至失落,“阿卿……我来娶你了!”
“你等我……我定不会让你孤冷上路。”
她的眼眶甚是酸涩。
但因隔得太远,并不觉得他温柔。
那男人是敌国的将领,曾是她御驾亲征时,在战场上逢遇的宿敌,彼时的他生着铮铮傲骨,与她兵刃相见……
但是莫名的让人想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