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犹豫的拱手让出。
今日,这殿内便被送了这碗毒粥?
是谢家叔侄下旨要了她的命。
“你垂帘听政多年,一事无成,在政期间,你不懂逢源人心,没有于民有恩的政绩,也没有朝中大臣的拥戴,更没有夫君的恩爱,儿子的孝亲,更做不了姜家的庇护。
这些……都是你的糊涂!
若是换了我,我便会知晓……
我的母族,是我依附的根本,我的存在……与我母族的荣辱相依。
夫君的恩宠与后宫的地位,尽管我百般不能认同这桩不可选择的婚事,但是也会以此为筹码,握住能属于我的一切。
我做事从不瞻前顾后,不会内存善念,必要时可以心狠手辣!
这些你都不如我。”
姜织听着傅雪茹的话,却不知晓眼前的人,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很快——
身前的人便主动开口。
“你可知晓嫁入太子府前夜……明明你在世家女子中并不起眼?但是永安侯依旧选了你去逛那上元灯会,是何原因?”
什么……
姜织挣扎的抬起眸光,与傅雪茹对视。
对方冷冷讪笑。
“那是我不要的机会,尽管他是我情投意合的男子,妄想共度一生的良人,可是我傅雪茹天生凤命,尊贵无比。
我的夫君……
他必定得是要成为这北魏朝廷的君主。
我要做皇后……要做太后。
可是这些,他给不了我。”
姜织迷茫的视线向上探,傅雪茹撑开的手指直接捏住了她的脸庞,唇角狡黠一勾,笑得明艳动人,“像……当真是像!你这眉眼生的和我竟有七成相似。”
什么?!
姜织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但是神志已经糊涂,灵魂出了自己的身体,目光看着傅雪茹肆意张扬的逞快笑意,愈行愈远。
她想要问傅雪茹是何意思?
只不过喉头发堵,傅雪茹也听不见了。
此时殿外有沉重的脚步声而来。
呼吸很沉很重。
入殿的男子肩上系着黑貂披风,染上了白茫的霜雪,目光桀骜无比,鹰隼的眸光敛收绝望,脸色布满苍茫忍耐的痛苦。
他将姜织冰凉的尸身,紧紧的裹在怀里,朝天喊出撕裂的愤怒,破了嗓子后,目光里尽是浓稠的神情,用唇缓点在她疏浅的眉尾。
那里意外生长着一抹妖冶、妩媚的红痣。
傅雪茹也有这么诱人的红痣。
“阿织,阿织——”
“你怎么就不能等我呢?”
“是我错了……”
姜织听着来人喑哑的话语,视线莫名的闪烁,伸手抚摸向男人的脸庞,但是倏然间穿空而过,再不能有任何的碰触,一切都抽离了。
她露出不信的眸光。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吧!”
身后的少年,冷眼看向殿内男子的深情,神色淡漠,“皇叔,是你害死了她!是你!都是你!你言姜家乃前朝余孽……
祖父夺取姜氏江山,并不仁义。
为了祖父的名声,姜家后人不可活在世上。
皇叔教朕执政时不能心存善念,你说这多年的荒唐,这满是疮痍的朝野腐朽,需要有一人来顶罪。
而母后……
便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就算是她死,也不会将我们叔侄俩怪罪。
她生前是那般的良善,连只蝼蚁都害怕踩死,与害过她的人都可以重修旧好,对身边虎视眈眈的人,都可以视而不见。”
少年是即将亲政的永乐帝。
姜织将他养在身边,看着他长大,一直觉得还未长大的孩子。
没成想——
竟然已经是个如此冷漠的暴君了。
他说这些是她的错?
是她生前的善良?
“是的——”
“都是我。”
“是我不要她活着。”
“……”
姜织本以为那会有何等的深情?
她多想是她误会了。
没想到——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这些人怎么这般的不要脸子?!
这北魏朝廷,本是他们姜家人的呀!
细想过往——
那时的明德皇后姜盈袖,也就是她的姑母,更是她后来的婆母。
护了她半生的人。
姜织时常觉得她过于负气。
为何总是执迷前朝旧事?
姑母曾不止一次的告诉她:“姜家的女儿要做皇后、太后、太皇太后,这北魏江山且在一日,便该有他们姜家女的一半!”
从前,姑母并不是皇后。
原是姜朝最为尊贵的长公主,自以为嫁了如意人,婚后便是如意事。
但是驸马谢祺元野心滔天。
在皇上病重时,发动宫变。
自此北魏朝廷改了谢家的姓氏。
姜家满门从皇族降为贵胄,还给彼时的前太子,封了个看似高贵的身份:“安国公”。
实则无权无荣。
这个“安”字,成了姑母记了一辈子的羞辱。
自此帝后不宁。
姑父去世时,举国同丧,姑母却穿着大红喜衣,立在灵堂前大声斥责,指着面前冷冰冰的棺椁,笑得靡丽风情。
痛快出让人经受不住的指责和谩骂。
眸中满是复杂。
姑母是忍着腹里百转千回的情绪,回到殿内方红肿的双眸,那是姜织第一次看到姑母饱经风霜后的落寞和深情。
她的两鬓染上霜白。
从前的姑母总是在埋怨。
埋怨祖公,埋怨姑父,埋怨父亲。
姑母埋怨所有她能想到的恨,她会觉得的不公。
当时祖父病重,父亲年幼……
姑母向祖父要那亲政权。
但是祖父言她女儿身,不合宜托付江山,后来驸马得空篡权,而父亲也实属懦弱,竟心平气和的接受了羞辱的新封号。
姜朝被灭,何来“安”字一说?
姜织记得姑母曾言:
若是父亲强硬一些,没有那么软弱,也许谢家的江山,也没有外人眼中的那么安稳?
“阿织,你要记得……女子也可有占据朝野的心!”
尽管她并不聪慧。
姜织在死后的很多年,都记着姑母的这句遗训。
若是早些记得便好了。
幸好——
她又回来了。
重生到她的十六岁,距离姜家灭族的悲剧发生,还有整整十载,这回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再懦弱的活着,也不能存着圣母的心肠。
该治一治了!
再次见到那人,她一定要躲得远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