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鹅淡色碎花小棉袄,外披白色狐裘,女子站在山涯边,看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层层雾气迷了她的眼,鼻子里有点酸。这摔下去,不粉身碎骨又能有什么奇迹?
女子迎风站在那里,视线看向对面的山涧,隐约看到燕无双笑着对她说:“一一,好好活着……”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白衣飘飘,墨发飞扬,淡漠的不食人间烟火。
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一样,她甚至连叫他一声的勇气也没有,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站一个离他最近的地方,默默地想着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也好,天堂里有皇后娘娘悉心照顾他,也好,他们母子情深,总算可以团聚了。
一一嘴角向两边不断漫延,然后转身向另一方向决然走去。
永乐殿,鹭儿穿着一身淡蓝色华服背对着门口站在大殿中央。为了证明她在二哥心目中的地位,她答应和陆一一赌一把,于是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看着她光明正大的离开,那些侍卫自己不敢上前排查,个个低头行礼,看着鹅淡色棉袄飘然离开。
耶赫一身湖绿色锦袍,走上前的步伐在看到那抹身影时,先是一愣,随后慢慢挑起眉头。男人胸腔内一阵抖动,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扳过女子的身体。
“二哥,怎么样?开心吗?”鹭儿虽然对他粗鲁的动作感到不满,可还是笑着问他。
“陆一一呢?”男人剑眉微蹙,声音低沉,透着浓浓的不悦。
鹭儿心里一惊,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她心下有些冷,却还是强迫自己镇定,笑着说:“二哥,我是鹭儿啊!”
“我问你陆一一呢?”
“你心里除了她,还能不能有点别人?”鹭儿年纪必竟还小,没有经历过那么,所以思想就有些狭隘,一时受不了男人的怒吼,竟嘤嘤地哭了出来。“人家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耶赫心中一阵烦燥,看来自己真是对她太放纵了,到头来还是害了她。男人越过她,毫不顾忌身侧伤心欲绝的女子,就向内殿走去,视线冰冷地转了一圈,什么都在,唯有那件白裘不见了,看来这次她是不打算回来了。
“杨松!”男人眸子微眯,沉声叫了一句,就见杨松从殿外一板一眼地走了进来,铿锵说道:“殿下!”
“带人去把她捉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杨松应了一声,又问道:“殿下,王妃若是反抗……属下该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他所谓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知他的主子到底想看到的是人还是尸,他必须问清楚才行。
耶赫不禁皱眉,嘴角抽了抽,冷声说道:“这个问题还要问?真是白养你们了!”
铁血男儿身体一愣,啊的一声,连说几个是字,这才逃也似的离开了永乐殿。这个难道不该问吗?也没见主子给过什么暗示啊!男人气极败坏地走在一众侍卫前面,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耶赫冷哼一声,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心里一阵烦闷,男人走出去的身子又停了下来,转身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女子,如果是陆一一,定不会这般轻易落泪,连燕无双跳下山谷的那一刻,她都坚强地没有哭,更何况是这么点小事。他忽然很想问问那个总是把头抬的高高的女子,要有怎样的忍耐才能做到这般坚韧不摧!
“来人!把郡主带下去,从今以后,不得进入永乐殿半步!”
“二哥?我是鹭儿啊!”少女不死心,她怎能相信这是真的?她为了证明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有着不一样的地位,所以才冒险放陆一一离开,可是,换来的又是什么?是残酷的事实,和男人无情的冷漠。
耶赫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向殿外走去。不懂事的女人他本就不喜欢,恃宠若娇的女人他更讨厌,如今,鹭儿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他不会在一谓的容忍她。
北彊白昼温差很大,到了晚上,外面就越发冷了起来,街道上的小商小贩早早的收了摊,人群慢慢稀少,到了最后就只能看到寥寥的几人,穿着厚重的粗布棉袄,向着各自的方向跑去。
一一漫无目的地走在冷风飕飕的大街上,狂风吹翻她的披风,透过那鹅淡色碎花小棉袄钻进身体里,她忍不住连打几个寒颤,眼睛瞄向两侧紧闭的商旅客栈。
耶赫的贴身侍卫在尼西雅这个小城镇里连找了她三天未果,以为她离开了这里,却不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暂时只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等他找累了那天,她再离开。
唯一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她出来的匆忙,分文未带,这会便向个午夜游魂一样,在这空旷的大街上,一袭白裘吓了不少的过路人。所幸,她曾经也这么落迫过,也这么身无分文过,所以现在这种窘境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最多就是打家劫舍,反正饿不死人。
所有客栈都挂了客满的牌子,不知老天是不是和她作对,有意想报复她。穿街走巷十几家,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答案:对不起客官,本店已经客满。
一一皱着眉头,这么长时间不问外界之事,也不知何时尼西雅成了商贾中心,每天会有这么多人来来往往,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必竟北彊行宫搬到这里,经济肯定会转为重心。或许是另一种可能,这风声鹤唳的当头,客栈的老板不敢随便租房,她不知道这里面的原由,当然这原因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今晚可能会露宿街头。
这大冷的天气!耳边是鬼哭狼嚎的狂风,偶尔有一两片枯叶在头顶盘旋,又随着那不知是东风还是西风吹向了不知名的地方。为了不吓死人,一一好心地把裘衣的两角握在手里,同时也感觉身体顿时温暖了不少。
“大爷,您来啦……”
“哟,白公子,您怎么才来啊,人家想死你了……”
“柳少爷,今儿有没有看上的姑娘,小的这就叫去……”
不远处,一家春楼生意正旺,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洒下的光线也暧昧了很多。两座石狮象征着无限的尊贵,想必这里的老板和官府有点关系,否则也不能这么正大光明的摆两只石狮放在春楼前面,这太有损皇家威严。放眼望去,整条街除了这里有点人气以外,其他地方漆黑的就像地狱。
一一走上前,踟蹰了一会,还是决定进去,就算喝杯茶也是好的。可是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才走到门口就被小二拦了下来。
小二上下左右看了她一会,才吊着嗓子,狗仗人势地说:“对不起,我们这里只招待爷们,不收女客,您走错了吧,看看这牌扁,滟阳春,看到了吗?”
一一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红底黑字写着三个行书大字,在昏黄的牛油灯下越发显的冷傲孤寂,于是她更加确信这家春楼不一般。女子敛嘴一笑,顺手塞了一锭银子给小二,动作行如流水毫不别扭,“小二哥,我只是个过路的,找了很多家客栈都客满,实在是没了去处,您行行好,我进去喝杯热茶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