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如初按原计划上京。当然,同行的还有虚海,而偶遇倭寇事件似乎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不过在如初心中却不是如此,因为那一小撮倭寇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居然敢大摇大摆地深入到到大明旧都的腹地来,而且还毫无顾忌地抢劫,实在太嚣张了。
这也让她不禁有点发愁,为未来戚继光的荡倭行动捏了一把汗,看来民族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在书本上看看历史当然轻松,而且书上也只记录了他的丰功伟绩,期间的困难与苦楚很少深入描写。其实现实中,他不知要进行多么艰苦卓绝的斗争,肯定也会遇到很多挫折和阻挠。她很想帮他,却不知今后要怎么办?毕竟她只有两年自由时间,然后就要回家陪老爹的。
“还再为倭人的事烦恼吗?”俗家打扮的虚海问。
如初摇摇头,“我是在后悔呢,因为遭遇这群恶棍时,有一句很豪情的话没来得及说。我本来想说:劫财吗?老子有的是,可是一分不给。劫色嘛,老子也有得很,但半分也不让你们惦记。”她故意说得俏皮,掩饰自己的另一份担忧。
那对倭寇兄妹明显不是小人物,还有名有姓的,这是不是说,虚海今后的人生也危机重重呢?就算他再也不到东南沿海来,那个武田花枝冒险到内陆来绑架他也可能吧?如果有倭寇的奸细潜在金陵城,想查出他是凤毛麟角的正六品僧官并不是难事,然后长期跟踪他也不是难事。
要知道女人疯起来是没边儿的。这样说来,她最算回家相夫教子,也不能和虚海断了联络才是,必须随时知道他的消息。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因此也不理虚海一路上不停地劝她暂时不要到京师去、要她迷途知返的话,不到半个月就顺顺当当地到达了六百年前的伟大首都。
一想到就要见到学生们了,如初感到十分开心,本打算进城后先到庆善号的分号去落脚,然后再派伙计去打听参加会试的生员住在何处,可没想到才通过外城的左安门进入内城的崇文门,迎面就有一条黑影窜了过来,让人只感觉乌云罩顶似的,还配合着开心地大叫,“小雏子,你终于来啦,可想死老子了啊!”
如初心中满溢着重逢的喜悦,脸上却佯怒着,一把拍掉抓在自己肩膀上的毛手,喝道,“在我面前也自称老子,黑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成粱嘿嘿笑着,搔了搔头道,“我是见到你太高兴了。”
“你没事跑城门边蹲着干吗?”如初好奇地问,“话说我跟你还真有缘,京师有九个门,你怎么就在这时候正好出现在这里呢?”
“啥缘分哪,快别瞎扯了。”李成粱抹了一把汗,“小光说进京者必走南路,而正阳门是走龙车的,普通百姓不能通过,宣武门又经常走囚车,是死门,你也不会进,所以只要在崇文门等你就行啦。”
“等我多久了?”
“进了八月就等了,不过你也不必摆出那么惊讶的表情,也不是我一个人等你的。小光因为要负责咱们土队全队参加武举会试的事,平时抽不出空来,于是叫白圭排了值事表出来,每天有一个人专门到城门迎接你,今天终于被我逮到啦。哈哈,照这么说,咱俩也算有缘。怎么样?武举会试后跟我到铁岭卫玩些日子?”
“可辛苦你了。”如初调侃着说,心里为戚继光那么体贴的安排感到很窝心。
“那倒也没什么苦。”李成粱露出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来,“谁轮到这一天,就不用练武备试了,还能拿着队里每人贡献的五文钱,一共九十文,到城门边的茶棚喝茶吃肉末烧饼。不就是坐在那看人来人往,有什么难的。”
“这么听来倒是美差呀。”
“可不是。”李成粱耸耸肩,随后一把拉住如初,“往这边儿走。小光给了前边不远那家车马行五钱银子的定金,不管你什么时候来,保证有车可雇,不过后面的车资得你自己掏,我们没钱。而你……”他瞄了一眼跟在如初身后的挑夫,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太监,肯定能从宫里倒腾不少好东西,是有钱人。话说这挑夫是从城外雇的吧,话说你上京看武举会试而已,带这么多大包小包的干什么,要是我,巴掌大的包袱就解决了。”
“好,有本事你就别要我带的礼物!”如初哼了一声,心道女人出门就是这样,可惜不能表明身份。
“别呀别呀,我就是说说,不带你这么不讲理的。”李成粱双手乱摇,生怕有好东西少了他那一份,连忙把话题扯开,“小雏子,你是要到哪里落脚?我们是住在东城一家大车店,不是不请你去住,实在条件不太好,怕你这细皮嫩肉的受不了。你安顿好了,我才好带你去见土队的弟兄嘛。”
听他这样问,如初停下脚步,转头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虚海,当着外人的面改口道,“虚大师,你有什么安排吗?”
“啊,这是虚大师呀,您这一往俗家打扮,我都没认出来。”李成粱很惊讶,连忙施礼,因为虚海是他们佩服的极少数的教头之一,所以很是恭敬。
虚海谦虚地还礼,而后对如初道,“京师也有僧录司,小僧去那处落脚。胡施主找到住的地方,派人送个信来。土队参加武举会试是大事,小僧也一定要尽力的。”
是想让我请你品尝京城美食吧?没问题!如初趁人不备,递了眼色给虚海,后者神色慈悲,虽然也算是和如初眉来眼去来着,可外人硬是看不出的,掩饰得极好。而他那丰神俊秀的模样,倒是惹得路人纷纷偷眼瞧来。
“那大师先请,咱们迟些日子再见。”如初客套着,目送虚海离开后,才对李成粱说和庆善号京师分号的掌柜的是旧识,要到那里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