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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拢思绪,长公主垂下眼睫,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她的生母,以非常人的铁血手腕,让她这辈子同时辜负了两个男人。
一个是温广平,一个是陆行舟。
大婚后,她始终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跟陆行舟破镜重圆,她会对不住宁州那个男人,可冷待驸马,伤了他,也伤自己。
上了马车,陆行舟将她冰凉的手攥到手心。
男人宽厚温暖的掌心熨帖在手背上,让她心中情绪翻涌。
“阿音是不是又跟太后吵起来了?”陆行舟问。
这些年,她极少入宫,每次一来,都会因为当年的事跟太后闹僵。
长公主没回答,问他,“晏清歇下了吗?”
陆行舟点头,“来前我还亲自去他房里看过,已经睡熟了。”
她轻嗯一声,“辛苦你了。”
曾经为了在一起什么都不怕的两个人做了夫妻,竟然会生疏到这般让人觉得可怕的地步,陆行舟眼底蕴藏着沉痛。
她左右为难,他又何尝不是?
陆晏清不是他亲生,溺爱吧,怕她认为是蓄意捧杀,严苛一点吧,又怕她觉得是刻意针对。
后爹不好当,尤其是处在他们这种复杂又曲折的前提背景下。
长公主想到了什么,把手从他温热的掌心抽回来,眼睫低垂,“成亲十多年一直没同房,我没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驸马怨我吗?”
“阿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长公主沉默。
陆行舟轻叹,“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你再如何对不住他,到底还是为他生了个儿子,辛苦把儿子拉扯长大,该弥补的,也弥补了。
这么多年,他不可能一直没娶站在原地等你,阿音,你放过自己吧,看到你这样,我好受不到哪儿去。
你没错,我也不怨他,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儿子我认,并且向你保证,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你试着放下过去,放下心结,我们重修于好,还像从前那样,行吗?”
长公主眼圈微红,“怎么可能放得下?”
陆行舟将她拥入怀,手掌轻轻安抚着她的背,“没事儿,我相信你只是一时无法释怀,这么多年我都等了,再多等等无妨的。”
陆行舟的话,让她动容,贴在男人宽阔的胸膛,哽咽开口,“我当年怀的那个孩子,她尚在人世。”
陆行舟闻言,一瞬间脊背绷紧,满目震惊地看向怀中妻子,“你……说什么?”
“那是你亲生的女儿。”赵寻音抬眸,与男人对视,“我拼死护住的,我想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哪怕日子过得清苦,也不愿她卷入皇家是非,所以临走前,把她搁下了。
这么些年,我一直没打探她的消息,就怕自己忍不住把她接回来误了她,可今晚你跟我说了这些话,我又觉得,不告诉你婉婉的存在,对你不公。
如果你想见她,年后挑个日子,我带你回趟宁州,好不好?”
突然多个女儿当上亲爹,陆行舟说不清楚是惊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只是觉得脑子很乱,唇瓣紧紧抿着,一句话也没说。
——
温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她想起相公昨夜一个人守岁,迫不及待地穿衣下床去堂屋一瞅,宋巍果然还在里面,给祖宗的供饭已经摆好,他此时正在点香。
听到身后有动静,宋巍回头,见是温婉,笑了笑,“怎么不多睡会儿?”
温婉问他,困不?
宋巍道:“还好,每年都这样,已经习惯了。”
温婉让他回房眯会儿,她去做早饭,熟了叫他,早饭过后再去庙会。
宋巍颔首,插上香以后又帮她搬了两筐炭去厨屋才回的卧房。
温婉做好早饭的时候,小姑子起了,一边打呵欠一边朝厨屋来。
见温婉什么都做好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问她,“嫂嫂什么时辰起的?”
温婉表示自己也没起多早。
宋芳帮她把早饭端去堂屋,四下瞅了一圈,没见着宋巍,笑道:“三哥该不会昨晚守着守着熬不住,溜回房歇了吧?”
温婉抿嘴笑,指了指供桌上的东西。
宋芳一脸恍然,“那看来是真守岁了,我就说嘛,三哥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讲信用?”
这前后画风的转换,温婉,“……”
宋巍其实没怎么睡,随便眯了会儿,精神比先前好些,没等温婉去喊,他就已经洗漱好过来。
宋芳问他,“还有精神去庙会吗?没有就留在家睡觉,我们俩去也行。”
宋巍拉开椅子坐下来,接过温婉递来的粥,看了眼宋芳,“庙会上人那么多,出了事怎么办?”
“那我这个当妹妹的总不能没良心拉着一宿没合眼的哥哥去逛庙会吧?”
宋巍道:“要么,我陪你们去,要么,我让徐恕找人护送你们去。”
掐了这么多回,宋芳对徐恕相当敏感,一听脸色就不对劲,“这不是过年吗,让外人跟着多没劲啊,还是咱们一家三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