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站在茶楼门外,跟闺女道别之后回头见到眼圈泛红的芳华。
看得出来,她哭得很压抑。
往前两步,陆行舟递上帕子,劝慰的话一句没说。
这种时候,越劝,枕边人只会越伤心。
陆行舟选择沉默,是不想让她再哭,也是想让她趁此机会给自己压抑了二十年的内心找个宣泄口,一次性哭个够。
芳华接过帕子,摁了摁眼角之后,语气平静道:“我没事。”
陆行舟没有问她留在后面跟女儿说了什么,他信得过她,不管说了什么,总归不会是当场相认,“公主府那边的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妥当,咱们是不是现在启程?”
“嗯,即刻启程。”
还没从先前的情绪中缓过神来,芳华有些沉默寡言,似乎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想说。
上了马车,陆行舟才开口道:“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最重要的是眼下和将来,日子还得继续,咱们总要往前看的。”
“我明白。”芳华说着,轻轻靠在他肩头,“只是那么多年来,头一次跟女儿单独相处,有些情难自禁落了泪而已,我知道分寸,也知道将来比过去更重要,会努力过好往后的日子,尽可能地不再辜负任何人。”
陆行舟弯起唇角,“阿音能看透,我便没什么遗憾了。”
——
宋巍刚到翰林院不久,就被御前总管崔公公传召去了乾清宫。
光熹帝想见他,主要想给大环山煤矿案收收尾巴,同时,也是想重新认识一下自己这位外甥女婿。
说来也是巧,他当年只是随便那么一选,竟然就选中了自家人。
果真应了那句老话: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他和宋巍,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在宁州那会儿,光熹帝觉得这人就是一根刺,还是在毒水里面浸泡过的那种,谁往跟前凑谁就得遭殃,哪怕他是皇帝也不例外。
朝堂之上,其实很缺这么刚的人,尤其是在苏家日渐猖獗的情况下,得到宋巍,就等同于得到一柄遇神杀神的利剑。
后来宋巍在院考时写的那篇文章也说明了他有做“利剑”的潜质。
要知道,那上面的内容不仅仅是揭露了吏治的腐败动了一大批官员的利益,还隐隐批判了他这当皇帝的不是。
换了别的考生,给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这么写。
再后来就是去年春闱,宋巍顶着高烧下场,为了护住考卷,他以身挡雨,最后支撑不住晕倒在考场上。
这样的人,又刚又硬,百折不挠。
光熹帝打心眼儿里欣赏,只不过嘴上还是记仇当年他一点情面都不留地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