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只闷着头朝前走。
苏擎招手,让一旁慢悠悠跟着的车夫将马车靠边站,然后唤住林潇月,“回家了。”
林潇月没什么精神地“哦”一声,然后跟着他坐了上去。
苏擎见她心情不好,没再多言,安静坐着,眼尾瞥到侧架里有书,他伸手拿出来翻了翻,竟是林潇月从书肆里买来的话本子。
苏擎是个习武之人,不爱看书,尤其是瞥到话本上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更是觉得眼睛疼,他很快将书合上。
林潇月听到声音,忽然抬眼朝他看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文化没素质,不配嫁入苏家?”
苏擎深邃的眸子颜色暗了几分,“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林潇月垂下眼睫,纯粹是有感而发。
她其实也觉得自己跟苏家这样的世族格格不入,可她当初要是能有选择,就不会同意嫁过来。
以前在家骄纵蛮横的大小姐,如今都被妯娌磨成什么样了。
想到这些,林潇月长长叹了口气。
马车在武状元府角门外停下的时候,林潇月直接打开帘子就要往下跳,腰上突然多了只大手将她给紧紧圈住。
林潇月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敢把孩子跳没了,仔细你的皮!”
林潇月委屈地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没想起来吗?”
除了刚开始那几天吐得厉害,后来就没什么太大反应,林潇月很多时候都忘了自己是个孕妇。
苏擎落在她腰间的手臂不由圈紧,“往后我不在,一个人不许上街。”
“没你这样的!”林潇月哼声反抗,“成天待在府上,我都快闲得发霉了。”
这么大的府邸,只她一个女主人和几个丫鬟婆子,每天一睁眼就对着她们,看都看腻了,让他纳妾多招几个女人进来解解闷儿,他老是推三阻四,这会儿又限制她的自由。
林潇月觉得气不顺。
孕期情绪波动本来就很大,他又一再地这不准那不准,林潇月心中十分委屈。
苏擎见她闷着脑袋不说话,语气总算是放缓了些,“就算要出门,也得提前跟我说,我多安排几个人跟着你。”
林潇月还是没说话。
苏擎见车夫已经放好脚凳,说道:“下车。”
林潇月仔细地踩着脚凳下来,到角门前又止了步。
苏擎幽深的视线投向她,“出去一趟,连自家府上都不认识了?”
“不是,我突然想回娘家了。”林潇月闷闷地说:“好久没见爹娘,挺想念他们。”
苏擎问她,“真想回去?”
林潇月点着头,“想,很想。”
济州到京城,她是远嫁,每次被妯娌打压排挤的时候,她都想去娘身边诉诉委屈。
苏擎默然片刻,“一会儿让人备礼,明天一早启程。”
林潇月马上体贴道:“七爷那么忙,就不劳烦您了吧?我多带几个下人,回趟娘家没问题的。”
苏擎没有玩笑的意思,“刚巧这段日子苏家因为煤矿案受到波及,我暂时不用去衙门,有的是时间陪你。”
说着,目光在她小腹上停了停,“都快怀上三个月了,月娘似乎还是没准备好当娘亲呢!”
这话听着有点警告的意思。
林潇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将手掌搭在小腹上,“嬷嬷说,孕期的妇人情绪很容易受影响,我如今不用去鸿文馆了,在府中又实在闷得慌,就想着回娘家一趟,或许在那儿我心情一开朗,胎像也能稳稳当当的。”
苏擎问:“我留在家陪你,你还是觉得闷?”
林潇月低垂着脑袋,眼睛盯着脚尖。
她跟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苏家跟她娘家原本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家族,嫁过来以后,她在这边一个朋友也没有,某些话题,只适合跟闺蜜聊,跟男人说不上,跟下人你又不能随便说,日积月累的憋闷,就让她觉得十分烦躁。
苏擎望着林潇月,眼底越发深沉幽邃,他打小在苏家就是最受排挤的那个,有什么好的,从来轮不到他头上,哪怕是原本属于他的,到最后都会落到别人手中。
日积月累的得不到,成了他童年里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所以长大后,他就疯狂地想把一切攥在手中。
林潇月是他十多年被欺压的日子里,真正意义上完全属于他的一件东西,好不容易有一件东西是他触手可得能攥在手心的,他自然不能在让它突然消失,或是被人夺走。
之前林潇月要去鸿文馆,原本按照苏擎如今的品级,想要个名额轻而易举,可她磨了好些天他都没答应,就是不想让她出去抛头露面,他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将她关在府里,只允许他一个人看。
现在好了,她怀了身孕,肚子里是他们俩共同的孩子,他以为有孩子拴着,她就算想去哪,总会顾忌几分,没想到,她直接提出要回济州。
这是嫁得心不甘情不愿,想逃了么?
想到再一次的得不到,苏擎面色沉沉,声音也冷冽下来,“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只能待在府上,要真觉得闷,我让人去请戏班子来给你唱戏,想听书,我请个说书先生来给你讲,以后别随随便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