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派人跟踪你们不假,但下杀手的绝不是他的人。”
“那两生花?”
“两生花的确与八嫂有关,但试问这么明显的安排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八哥身边有我的人,他想要你手里的东西,也做了些安排,可没有下过刺杀令,还有,定州城外刺客来袭时,八哥已经出事,保命都难,哪里还有再派人来的余力?”
我点点头:“的确如此。”
“二阿哥更不可能,他刚出幽禁,低调得很,每日斋戒沐浴,侍药御床之前,连都统伯石去见他都当着皇阿玛的面说话,处处避嫌,这个时候是不会对你动手的。”
我咀嚼了一下他的话,喃喃道:“那就是说,还有深藏不露的人想要我的命,会是谁呢?”
“八哥与蒙古郡王班第私通密信,谋划北聚的事情,是不是你安排的?”他问我,眼里含笑。
我点头,“原本我不想做的这么绝,但我以为湖边刺杀是他所为,杀母之仇加上刺杀之恨,我才……”
“一招好棋。”他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挫败,“好棋么?你不觉得我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压了他,却放出了绝对想要我命的二阿哥。”
“不,”他摇头,“十八弟病重的时候皇阿玛就已去过咸安宫探望二哥,他老人家早就生了复立之心。”
“复立?”我讶异,“真的会有这种事?”
他笑了,“我离京的时候皇阿玛已经密召了李光地和都统伯石,不出两天,只怕复立诏书就要告知天下了。”
我呆愣半晌,二阿哥犯下如此大错,皇上竟然都可以原谅。
“对了,”我看着他,“我找到阿妈留下来的药方了。”
我把存疑的四张药方小心翼翼地铺陈在桌面上,“其余的我让蔺兰姑姑携带回京,来个声东击西,把那些盯着我们的人先引去京城。”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果然冰雪聪明。”
“我解不开这四张药方的秘密。”
他伏在桌案上从第一张药方开始看起,我说道:“我们都仔细甄别过了,这四张药方记载的方子非常普通,但却最旧,而且被人反复摩挲过,证明它隐藏的内容是值得反复查看的。”
“藏头诗,”十三阿哥只看了一眼便呢喃道,“当归一两,乌多年三钱,千日红二两,月季一钱,苦参一钱……你看,每个药材的数量对应着药材里的字,第一张药方念出来便是……”
我眼前一亮,拿手比划着念了出来:“当年日月苦……”
他拿起第二张药方也循规念道:“冬锁青心,不对,青叶胆对应的是一两二钱,证明青叶两个字都要有,那么第二句便是冬锁青叶心。”
“第三句是浮生一点血,”我毫不犹豫地念了出来。
“最后这句是凤尾楼……”他没有念完便停住了,我拿过他手中的药方,继续道:“凤尾楼合欢。”
他眉头紧锁,“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我奇道,“这首诗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而很幼稚很牵强。”
“棠梨宫位于后宫的东北角最尾处,所以又被人称作凤尾楼。”他说道。
我有些惊讶,“费尽心思把这诗藏在药方里,又把药方远远地送去了拉萨,如今诗里什么也没说,只提了棠梨宫,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棠梨宫里藏着什么秘密?可是棠梨宫已经被烧了呀。”
“所以棠梨宫才会被烧了……”他低喃。
我慌忙说道,“你不会要以为棠梨宫被烧真的是阿妈……”
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我柔柔地笑了笑,“你以为你去拉萨这几个月我什么也没做吗?”
“无论是棠梨宫被烧,还是兰静姑母自尽,都与当年陪都行宫里的事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先是派人调取了二十多年前陪都行宫的宫人名单,查到还活着的有二十八人,其中十五人仍然留在陪都行宫,剩下的我让人一一暗访,虽然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但仍理清了一些事情。”
“额娘和兰静姑母在陪都行宫的那段时日,有个叫做朱青叶的罪奴因为疯了而被杖毙,蹊跷的是,她是从榴园被拖走的,榴园正是额娘和兰静姑母当时的所居之处。”
“朱青叶?”我觉得很耳熟,拿起第二张药方,“冬锁青叶心!难道这首诗是这个朱青叶写的?”
他没说话,拿起第一张药方,“当年日月苦……怕是这个罪奴没那么简单。”
“我理一理,”我有些混乱,“就是说这个叫朱青叶的人在陪都行宫死了,并且死之前把这四张药方给了阿妈和敏贵妃娘娘,后来阿妈把这四张纸藏在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方里面,趁送我去拉萨的时候也一并送走,而那些人不仅知道药方的存在,还知道药方背后的大秘密,为了得到药方,不仅于十多年前烧了棠梨宫,害死了敏贵妃娘娘,仍然没有得到药方之后,再把素心派到阿妈身边查探药方的下落,十多年来一无所得,便害死了阿妈。”
十三阿哥面色沉抑地点点头。
“如今,他们以为阿妈死了,把药方给了我,所以又将矛头指向我?”
“只怕就连他们都不知道,药方指向的地点正是被他们一把火烧了个灰烬的棠梨宫。”
“阮娘呢?”我突然想起来,“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那晚她让我千万别去找药方,我觉得她肯定知道许多内情。”
“这些就是阮娘临死前告诉我的。”十三阿哥轻声道。
“阮娘死了?”我大惊。
他点点头:“病逝,她只知药方很重要,但不知道代表什么,所以现在,”他轻扣桌面,思索半晌,“或许只有方文苏才知道内情。”
“那我们快……”
他突然示意我噤声。
“公主,你起了吗?”萨梅下一刻就在外面砸门,“咦?这门怎么锁上了?”
我看了一眼十三阿哥,昨晚那般,他竟然还腾出手来把门栓上了,他轻声道:“他不用你操心,保护好自己,我先走了,太子复立,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
我点点头,表现的很冷淡,经过这么多事之后,想像以前那样是不可能的,我再没了曾经缠着他哭哭笑笑的那些小女儿心性了,不管他是因何缘由成亲,那晚拴在他手上的红绸已成了我挥之不去的噩梦,我没办法从其中全然清醒过来。
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内疚,但仍很快笑起来,俯身在我眼前,朝我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咱们下次继续。”
直到他翻窗离开之后许久,我仍呆坐思索,事到如今,爱笑的人成了他,冷漠的人变作我,真是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