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星色几许,头顶的竹叶围出漆黑的夜,又在淡漠中投射出些些光亮,心中的郁结如同久在渊中的不安,也迎来希望的曙色。
这竹园的设计,确实有许多细节,令人深感松弛。
玄苏躺在椅上,望着星点闪烁,又分别瞧了瞧两侧;左边是微合双眼,面无表情的苏珈珈;右边是唇角浅扬,眉眼温柔的扶丘。尽管是第一次见这场景,但玄苏却没有任何不适,自然而然的融入到了这气氛之中。
才刚撤回自己的视线,玄苏便听扶丘温润的声音响起:“话说师弟,明日你们便走了,这一去少不得要个把月才能回来,师兄今晚能跟你们一块入寝吗?”
玄苏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着扶丘半分异样都没有的脸,话堵在嘴边,一句也说不出来。
虽然知道扶丘有这想法,但他这说话方式也太直接了,一点前奏都没有,而且也没逻辑。他们要离开一段时间和一起睡觉,好像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玄苏下意识转向苏珈珈,脑海中似乎已经浮现出他冷冷拒绝的模样;然而,苏珈珈并没有如料想般做出反应,只是阖着眼帘,似乎并没有听到扶丘的话。
久不待言,玄苏便觉得,苏珈珈这是以沉默作为拒绝。
也好,至少比直接拒绝好些,起码这样不会那么伤扶丘的心。还不等玄苏在心里为扶丘默哀,扶丘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公子已经答应了。”
玄苏讶色满容,扶丘这话搬出来,跟谈判的筹码一样;可他又怎么会成为与苏珈珈谈判的“筹码”呢?
更令人吃惊的是,某人的态度似乎真的因此而产生了变化。
“随你。”
语气温凉,声音不大,却正好能使这个院子里的人听见;这话不就是变相的同意了嘛?玄苏不禁懵然,一个想法缓缓升起:
苏珈珈是不是想跟我睡觉,才答应的……
待这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后,玄苏猛然摇头,急急的自我否认:苏珈珈怎么可能会想和自己一起睡觉呢,这么想也太羞耻了,玄苏啊玄苏,你怎么变得如此自恋。
将此念头抛开,玄苏更在意的便是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了。虽说大家都是男人,但他对苏珈珈可并不单纯,三人挤在一张床上,总有种被捉奸的感觉……肯定是难以入眠了。
………
时间恍惚而过,如滑过指缝的轻风,抓不住痕迹。扶丘安排的十分明白,敷完凝肌草后,便牵使着玄苏到房内休息。此时月上半空,灰云遮下了一片白芒,玄苏躺在床上,瞅着头顶的灰白横梁,不发言语。
“果然是长大了,我们三人一起,还是挤了些。”扶丘挤在墙里,颇为感叹道。
苏珈珈轻阖着眼,半边身子悬在空中,语言不带温度:“师兄若是不便,何不回自己住处。”
这两人又对上了,玄苏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看两侧之人皆不舒坦,却仍给自己留了极为舒适的空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道:“要不你们靠拢些。”
“不用。”异口同声,这时候两师兄弟倒是默契的很。
这下玄苏也没话说了;气氛果然如玄苏料想的一样,尴尬尴尬再尴尬。
然而,在这样的尴尬的气氛中,玄苏的眼皮却渐渐的垂了下去……视线朦胧,睡意渐浓,花白的椭圆轮廓缓缓闭合,玄苏的眉眼安逸,呼吸也趋于平和。
“公子好像睡……”
扶丘话音未落,折叠的被褥就被苏珈珈一把扯开,风将长块状的被褥吹的平鼓,却没有发出一丝猎猎之声;被褥似绒羽般轻柔的盖在熟睡人的身上,小心翼翼的隔开寒夜。
扶丘:“……”
这被褥盖的十分有意,刚好盖过玄苏的身子,却不涉及扶丘的衣衫。按理说,神的身躯已经被灵力灌溉过,或多或少会比常人强健些,但暴露在空气里,扶丘还是觉得心里凉凉的。
扶丘想说点什么,但顾及到身侧的玄苏已经熟睡,便只在心里为自己默默叹了口气。
布褥窸窣,许是平躺的姿势不太舒适,睡梦中的玄苏动了动身子,大有向扶丘这侧翻身的意思。
扶丘就侧躺着瞧着玄苏;若是他翻过来,两人之间会拉近些,但也还留了些间歇,不至于对面相迎。
然而,就在玄苏侧身之际,背后伸出了一只手,正正的圈住了他的身子。分明的骨节摁住被褥的边缘,既没有让风趁隙溜进被窝,也使得玄苏的身子自然而然的往后缩了缩。
扶丘将目光微抬,果然见原本平躺的苏珈珈也跟着玄苏翻了身。此时的苏珈珈从背后轻轻的环抱住玄苏,似乎在宣告着玄苏的所有权。
感受到扶丘投来的视线,苏珈珈透过柔香的发丝,冷清的回望而去。这份漠寒传达到眼底,扶丘似乎听到了苏珈珈的心声:此地微凉,师兄还是回去睡吧。
扶丘心笑,这会想赶走他,他才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