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玄苏的话,扶丘才稳住情绪,缓缓坐下,调整语气,回忆言道:“天地形成之初,便会孕育先天灵胎。”
“可以说,灵胎就代表着法则与生命,是天道,也是这个世间的掌控者,不可能有人能僭越。”
玄苏听取着信息,提问道:“那魔核呢?”
扶丘知道他疑惑的是什么,缓言解释道:“我曾听师尊提及过,世间存在魔核,是这世上他唯一不能感知的东西。”
“如果说灵胎代表着希望,那魔核,便代表着毁灭。”
“但只要世法则还存在着,毁灭便不会降临。”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这世上除了灵胎自己,没有人能杀死他。然而,无栖最终还是选择了………
似是看穿玄苏心中所想,扶丘道:“师尊他……虽平日戏谑,但是个心怀天下的人。选择散灵来护住师弟,必是以为魔核也会消散。”
没想魔核虽分成了两半,却仍旧留在世间。
其实说起来,魔核未散,灵胎也可以说并未消失。如果玄苏的猜测没错,那他的前身,确实是无栖,他的灵体未散,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
心念一动,玄苏问道:“扶丘师兄,你可知万年前的魔核暴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微摇头:“我只记得,那日师尊说要带我们去天界,但师弟外出后没有再回来。之后,便传出魔头出世的传闻。”
“后来,师尊将我带上了天界,教我如何穿梭两界,还嘱托我,要好生修炼,造福天下苍生。”
“然后,师尊下了界。”
讲到此处,扶丘神情落寞。对于他来说,师尊是亲人,是信仰。他怎么没想到,那次分别,竟是万年之久。
沉眸难释:“现在想来,许是师尊早就预想到了一切,所以才会对我说那些话。”
玄苏有些许沉默,不禁想起在雪原时,他所看到的苏珈珈的心魔。
也许,在第一次见到苏珈珈的时候,无栖就知道他拥有魔核了,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收了他作弟子,又义无反顾的牺牲自己护他周全,也难怪无栖之死,会成为苏珈珈的心魔。
“公子,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是师尊,或者说,不是完整的师尊。”
闻言,玄苏抬眸。
扶丘淡语:“你身上有师尊的气息,但似乎缺少了什么。”
想了想,玄苏开口:“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灵胎。”
想起魔头的灵气压制,玄苏:“有没有可能,魔头才是先天灵胎?是你们弄错了?我只是刚好不排斥无栖的灵体?”
扶丘很快否定道:“不会,师尊灵体不能与普通人相融,所以才会每世夭折。若说是不排斥,也只可能是那魔头……”
一语成谶,扶丘与玄苏皆是一愣。
细想此话,脑中那点阻碍被冲开。
恍然大悟。
“魔头的真身是灵兽,如果祂本身与灵胎气息相近,就极有可能与灵胎相融!”
一月后。
午后暖阳,苏珈珈坐在院内,伴着天边的云卷云舒,一身黑衣显得格外柔和。手中针线齐落,不急不缓。
玄苏一进门,便见这温馨景象。
踏近几步,施施然坐下,看着破开的口子在苏珈珈手下缝补成补丁,玄苏道:“这衣服已经破的不能再破了。”
未抬眸子,指节分明的手没有停下,语气里带着些暖意:“平日里,你很爱穿这件。”
没有搭话,看着苏珈珈微微低下的红眸,玄苏想着时光静止多好,这样,便不用去面对未知的分离。
“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玄苏问道。
此时,落针起线,衣裳已经缝好了。
“放心。”
这些天,苏珈珈一直待着庭院里,看玄苏与扶丘忙里忙外,却是什么事都没掺和,真听极了玄苏的话,安安心心的养着伤。
明明是好事,玄苏却总觉得不太对劲,好像这样的苏珈珈,有什么在瞒着他。可苏珈珈一如从前的神情,又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玄苏只觉可能是最近太累,平白多了心。
玄苏:“那便好。”
“你呢?”
见玄苏微微一滞,苏珈珈又道:“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好看。”
牵强的笑了笑,玄苏:“我没事的,这几天还找到了不少线索。”
苏珈珈的神情淡淡的,望着玄苏的眼眸也很浅,仿佛看透了他的牵强,又仿佛没看透。
玄苏有些心虚,便加强了语气:
“你知道吗?那魔头的真身是一条黑水蛇,原本是修灵的,可能沾染过灵胎的气息,堕魔后一半修魔一半修灵,所以才是一头双面。”
“祂还将产灵地困在了恶水湖下,说起这个,我与扶丘师兄探查了许久,才发现产灵地移动的规律。”
“原来产灵地被破坏后,会随机出现在非灵气浓郁之地,以此净化。魔头也知道此理,万年间探寻规律,寻找非灵气压制灵气的平衡点,才间歇性地破坏产灵地,牵引其移于恶水湖。”
“魔头对人类敌意很大,聚集的非灵气也不知要作何用处,但我和扶丘师兄已经在找解决之法,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
说到最后,玄苏的气势越来越弱,但还是笑了笑,让自己显得有精神一些:
“我是不是很厉害?”
好像听过玄苏说这句,但那时是少年意气风发,如今,虽还是那张脸,却沧桑荒凉了。
然而,苏珈珈依旧点了头。
“很厉害。”
既像是哄着又像是无奈,但语气认真,没有半分怀疑。
片刻沉默。
“苏珈珈,如果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忽而凝重,苏珈珈的青丝一缕飘开,好像在回应风的吹拂。
不等苏珈珈回复,玄苏便自我打断笑了起来:“还是不要记得了,你这个人,就是记性太好。”
不然,怎么会老惦记着万年前的那家伙。
听完他的自问自答,苏珈珈只是看着,一言未发。是啊,记性太好,一刻也忘不掉的,但也不想忘掉。
玄苏看着前方,苏珈珈瞧着他。侧脸向阳,白皙中带些暖意,是熟悉的轮廓模样。他的一举一动,一眉一眼,在苏珈珈眼里,都是那么的清晰。
可惜,快看不到了……
玄苏并没有注意到苏珈珈的异常,心中所想却与苏珈珈相同。
人间很好,只可惜……
“你若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轻飘飘的一言滑进玄苏耳里,诧然回眸,正好掉进苏珈珈那含笑的瞳孔里。
那眼神就像在说,你想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会支持你。
“什么都瞒不过你。”玄苏摇头失笑。
苏珈珈微微牵着嘴角,一派温尔。棱角分明的脸庞被墨丝遮得和润,昔日冷若寒冰令人敬畏的国师,眼中尽是宠溺。
沉然起身,心意已决。
玄苏面向苏珈珈,其言郑重:“这次,不必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