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最小的刘十一抱住田小七的腿,软糯的声音问,“小七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田小七回他,“等发达了就回来,到时候带你吃遍济阳城!”
拉着板车,迎着秋日的金阳,破庙渐远,济阳城渐远,一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被抛到了身后,有不舍,但又能怎样,穷人的命,自来都是逼不得已,哪有自己选择的分。
田小七临出门前把钱袋塞到一个破布枕头里,放在先生头下,拉着车打趣到,“老头,你就偷着乐吧,估计你这辈子都没枕过这么多钱睡觉。”
先生时不时的咳嗽,不能多说话,他就自娱自乐的说话,唱曲,就好像他此行去衍都真的是要发迹了一样。
玄景一行人回了衍都,都没来得及收拾行装,就被平景帝一道圣旨宣进了宫。将济阳之行事无巨细的将给皇帝听,没想到听完,那人也是一笑,“天意如此。算了,不说这些无趣的事了,此行去济阳,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
玄景的第一反应是三个字,田小七。第二反应是两个字,“无事。”
高堂之上的人似乎料到了他会这么说,也不气,只是略带讽刺的说,“你这人啊,越长大越无趣,哪像小时候,逗逗还能变化出些许表情来。如今冷着一张脸,倒是配了你王爷的身份。”
“臣不敢。”
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始墨,”始墨是玄景的表字,“可还怨朕把你拉进来?”
玄景本想说臣不敢,出了口却成了,“路是自己选的。还要多谢皇兄的救命之恩,否则,臣也不会活到今天。”
平景帝看着垂手而立的玄景,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了一块糕点都会哭鼻子的小孩了,这也不是那个只会任人欺负,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弃子了。他现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朝堂之上,无人能与之抗衡。这就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大名鼎鼎的衍州国,玄景王,萧玄景。
一切都是自己刻意为之,才造就了今天的这个人,完美,冷酷。可看在眼里,却还是有点惋惜,有点心痛。
平景帝摆摆手,玄景跪了安,出了大殿。
秋日清爽,远处是金黄的麦田,两边的树还是郁郁葱葱,没有丝毫颓败之像。
田小七拉着车走了半月有余,风餐露宿,吃糠咽菜自是不在话下。好在天公作美,一路也很顺畅。
初初给他的钱他没有动半分,以后到了衍都,人生地不熟,还要给先生治病,这些钱自然都要花在刀刃上。
每日三餐田小七都会给先生生火熬粥,而自己则吃杂粮饼子。秋天,地里的野菜也正长得多,田小七挖了好多装在布袋子里,一口杂粮饼子就着一大坨苦森森的野菜,也算是没挨饿。
这日吃完午饭刚上路不久。走在林荫下,忽地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扎着冲天髻,露着膀子和胸膛,另一人但是没有肉露在外面,但也凶神恶煞的跟在后面。两人将田小七围住,上来就一通大喊,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听见这熟悉的句子,田小七强硬的逼着自己不要笑出声,露出一副胆怯的样子,识相的回喊:“好汉饶命!”
那个头发扎成冲天髻,满脸胡子的大汉得意的狂笑,用手里的大环刀指着田小七,“看你还算识抬举,把身上的银子留下,就绕了你的小命。”
田小七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两个人以为把他吓傻了,没想到田小七出其不意的坐在地上,两手一拍大腿,长嚎一声,“我滴命咋就这么苦呢!从小我爹娘就不要我了,爷爷把我拉扯大。不想爷爷竟然得了天花!扔下我就早早的去了。”
一边喊着,一边连滚带爬的起来,扑到后面的板车上,吼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爷爷!你不能丢下我啊!爷爷!让我也随你一起去吧!”
随后慌张的叫起来,“爷爷!爷爷!你的脸怎么烂掉了!啊!好汉你快看看我爷爷脸怎么烂掉了!”田小七从帐子里伸出的手鲜红,边叫着边把手递到其中一个大汉面前。
刚才两人一听田小七叫喊着后头那人得了天花,就有了想他快点过去的打算,这时看着田小七一手血向他们冲过来,更是吓得一个激灵,跳出老远,田小七追上,“好汉,快救救我爷爷啊!他不想死啊!”一时之间,竟是田小七追着两人在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