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是谁?”
女童声音虚弱低缓地说道:“我不认识她,她把我给控制住,虐待我,要我去讨吃的,然后讨到的食物都被她吃掉了,我又没有办法跑,我每次一跑,她都会把我给抓回来狠狠地打一顿。”
依依的眉毛锁得更深了,这就是古代版的拐带小孩当乞丐啊?
“你父母呢?”
“他们都在战争中死掉了,就我一个人逃出来了,后来就遇到了她。”
“你是哪个地方的人?”
“木寻镇”
“你家还有些什么人?也许可以找到你家的叔伯长辈,你就跟着他们过日子好了。”
“我家没有叔伯,我们家是后来搬到木寻镇的,才搬过去不久,我谁也不认识。”
依依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情况可怎么办?都不知道将这个小孩给送到哪里去,总不能让她再继续流浪啊,她一定会被那个妇女再抓走的,到时候还是免不了被一顿毒打,被继续利用去乞讨。
依依问凝香道:“这里可有福利院之类的专门接收孤儿的地方?”
“没有,若是有的话,他们这些乞丐就都会把小孩给送到那里去了,又怎么可能会带着小孩一起乞讨呢?你看看那些乞丐,有多少是带着小孩子的?”
“要不把她给送到衙门去吧。”
“好吧”
其实凝香不太想管这些琐事,这个世界上可怜的孤儿多得是,凝香她自己就是一个孤儿,画眉也是,这个社会根本就没有能照顾孤儿的地方,否则她们当初也不会为了生存,卖身到暗夜组织去,过着今天不知明日的生活,脑袋都不知道还能在脖子上挂多久。
凝香不过是看夏依依的份上,插手管这么一件事,她伸手去拉那个女童,想带她走,可是那个女童却吓得瑟瑟发抖,直往夏依依的怀里缩,双眼里闪着恐惧的眼神。
依依说道:“不怕,她不会害你的,她是要带你去能吃饱肚子的地方。”
女童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去,以前她也是这么说的。”那个女童的眼睛瞅了一眼那个鼻子还在哗哗冒血的妇女,她缩回了眼睛,有些惧怕那个妇人回瞪她的凶狠目光。
依依将她的手给放到了凝香的手上,说道:“你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是要把你给送到好地方去。”
女童倏的缩回了手,依旧是缩在了依依的怀里,现在她的眼睛里,全世界的人都是坏人,只有这个公子才是好人。她觉得只有这个公子才能保护她,只有在这个公子的身旁才是安全的。
依依有些苦恼,这下子就有些麻烦了,这个女童根本就不肯离开她,依依站起身来,那个女童就死死地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开,身子有些害怕地发抖,紧紧地贴着夏依依的腿,另一只手就死死地抱着依依的腿。依依走一步,她就跟一步,简直就像是挂在依依腿上的沙袋一样。
依依无奈朝凝香和画眉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你们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画眉冷眼瞧了那个小女童一眼,冷哼道:“扔在这里,走人。”
那个女童一听,抱着夏依依的腿就更是紧了,那手直接抓着依依的大腿肉,几乎要将依依的肉给抠下来了,疼得依依直冒冷汗。
依依说道:“这只怕是不妥吧?”依依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妇人,这不是又将这个女童给重新扔回了火坑了吗?
画眉冷哼一声,懒得跟纠结中的夏依依多费唇舌,自己给出了一个最快的解决麻烦的方案,可是夏依依根本就不采纳。
凝香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去了,其实她更赞同画眉的做法,像她们这种杀人无数的人,真的才懒得去管一个小女童的死活了。
依依见她们两个都不吭声了,便说道:“那我把她带回军营里去吧。”
“你说啥?带回军营去?那要是其他的难民知道了以后,也都跟着全挤到军营里去吃军粮,那些战士吃什么?”凝香当即就跳出来反对道。
依依深深地叹了口气:“先带回去问问肖潇吧,看看他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说不定,他能妥善安置她。”
“你既然执意如此,那就带回去问问吧,不过以我看,肖潇绝不可能会留她,更没有什么好的安置措施,否则也不会任由那些难民在周围城镇里流浪当乞丐了。”
依依轻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茗茗”
“茗茗,走,我带你去军营里啊,那里都是一些保护你的叔叔,不用怕啊。”
依依将女童给抱上了烈焰的背,带着她一起回军营,到了军营,刚下马,蒋副将就笑哈哈地迎了过来,说道:“夏奕,你想的点子可真好,我昨夜犹如神助,很快就将绥元稹给攻了下来,那个阿木古孜果然先跑到了黎平镇去,让他也尝一尝猫玩老鼠的游戏。”
依依说道:“蒋副将过奖了,这还是归功于你作战有方,才能攻下来,否则光是一个点子,却没有作战能力,也等于零。”
蒋副将被依依夸了一通,高兴地拍了拍自己腰间的佩剑,说道:“我昨天拿着这把剑,所向披靡,直接将西昌的副将斩杀了。”蒋副将一说起来,脸上的自豪之情洋溢于表。
凝香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口,说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打战,最重要的还是计谋,你光有一身武艺,又没有头脑,还不是被西昌人耍了这么久,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蒋副将刚刚还得意的神情,被凝香冷不丁地给泼了一盆冷水,蒋副将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怏怏的,就像是被人抓住了短处一阵痛批一样。不过也就是一瞬间而已,蒋副将就像是满血复活一样,脸上堆满了笑容,对凝香说道:“那是,你们三个人都是聪明人,特别是你,又聪明,武功又高,比我厉害多了。”
凝香白了他一眼,这拍马屁的功夫真是太差劲了,说得太明显,凝香说道:“你才攻下了绥元稹,你不用在绥元稹驻守吗?跑回来做什么?万一那西昌人还想夺回去,怎么办?”
“黄乾在那里守着呢,我就先回来了。”蒋副将说完,看了一眼夏依依马背上的小孩,说道:“这个小孩是谁?”
依依说道:“她是我今天在邵余镇遇到的一个孤儿,是木寻镇跑出来的,被别人欺负了,又无家可归,没有亲人,我就只好把她给先带回来了,看看肖副将能不能给她一个安置的地方。”
蒋副将说道:“唉,只怕是不好安置啊。你让她先在这外面等会儿吧,我们进去谈。”
依依翻身下马,将茗茗给抱了下来,跟她说道:“茗茗乖啊,你先在这坐一会,我进去谈点事情,等下就出来找你,好不好?”
茗茗紧紧地抓着夏依依的手不肯撒手,夏依依又温柔地安慰了一会,茗茗才放了手,她有些虚弱,便直接坐在地上,恋恋不舍地看着夏依依走进了前面那个军帐中。
依依走了进去,便见屋里除了肖潇,还有两个副将,不过依依不认识他们,蒋副将有些热络且兴奋的跟那两个人炫耀自己新交的朋友一样,说道:“我跟你们两个介绍一下,她就是昨天献计的夏奕。”
那两个人早已经知道夏奕的真是身份是轩王妃,其中一人就是昨天与画眉和凝香见过一面的吕斌,另一个副将是才派过来不久的金维。
他们两个便站起身来,对夏奕行了一个参见王妃的礼,说道:“在下吕斌”,“在下金维”。
依依连忙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坐下来,说道:“你们别这么多礼了,快快坐下来。”
依依也不跟他们使那些虚礼,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吕斌和金维还是第一次见夏依依,他们面面相觑,若不是有肖潇提前跟他们打过一声招呼,他们都不敢相信自己面前这个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穿着新兵服男装的女人居然是轩王妃,她怎么看就怎么不像个王妃。若不是知道肖潇一直都是与夏子英一块在护国公府长大的,他们都要怀疑肖潇是不是认错了人,才会将一个没有半点女子矜持的女汉子认错成轩王妃。
依依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跟肖潇说道:“肖潇,我今天去邵余镇打探了一下消息,有沦落为乞丐的难民说那天半夜有看到一个黑衣人背着一个受伤的老人到一个医馆里诊治,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又背着他出去了。我怀疑那个人就是我爹。”
“那接下来他们去了哪里?”
“不知道,那个乞丐也没有跟着去。不过他说出来的时候,那个受伤的人还活着。”
“那就是说,护国公现在有可能还活着了,只是把他带走的人是什么意思?藏了这么些天了,也不跳出来说明他藏人的意图,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经派人跟着这条线索打探去了。另外,肖潇,你能不能派些士兵给我,保护我,毕竟我带来的人少,他们一旦出去办事情了,就没有空保护了我。”
“可以”
肖潇很痛快的答应了,不过就是拨一点士兵给他使唤,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看到那里挤了好多的难民,都在那里各处乞讨,他们说衙门只施了一天的粥,他们现在无家可归,我要他们分散到东部的城镇去,找个活做,还能糊口饭吃。可是他们都不同意。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
肖潇的神色变得凝重,说道:“没有办法,我们现在的军粮也很少,都不够战士吃的,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那些难民吃,而且你说的让他们去东部的城镇,这一条,只怕是行不通。”
“为什么?”依依有些惊讶地说道,这个办法在依依看来是个好办法啊,只有去其他的城镇,才有活给他们干,才能养活他们,否则都挤在这周边的城镇,不仅仅没有活干,也没有人会再施舍给他们,他们就会被饿死,而且到最后,还有可能会爆发抢粮的集体暴力事件。
肖潇有些不想说出口,但是还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他们都往东边的城镇跑过去的话,他们一旦去了京城,就有可能会给京城的治安带来一系列的问题,那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要对付外敌了,还得对付散布在各地的暴民,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生暴乱,他们就是一个潜在的隐患,平时他们都是受难者,也就是对东朔带来一些麻烦,却不会有什么危险。然而当他们没有吃的,又聚在一起被一些有心人给挑拨怂恿的估话,他们就没有理智可言了,就会沦为暴民,发生暴乱,动摇东朔根本,所以皇上也不想他们跑到东边去,到时候会在西疆的城镇戒严,不让他们出城。”
依依皱了下眉,有些愤怒,皇上为了自己的皇位,就不管这些老百姓的死活了,只想着将难民阻隔在西疆,自私自利。
“真的只能将这些灾民置之不理,让他们自生自灭吗?可是他们没有地方住,又没有饭吃,时间一长,一定会发生暴乱的,只是他们现在还忍着而已,但是一旦发生暴乱,其危害不亚于西昌人攻打我们啊,他们甚至有可能被逼得举兵造反,联合西昌人里外攻击我们,届时内忧外患,想控制就更难了。”
肖潇思考了一下,跟另外三个副将说道:“她说的不无道理,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
三个副将纷纷摇头,朝廷衙门都不管,他们军方哪有那么多的军粮去分派给难民,西疆军营都还要张口去问朝廷派军粮呢。
蒋副将不悦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军营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若是我们省下军粮来给难民吃,我们管了这茬事的话,以后再有难民了,衙门里的那些人可不就得煽风点火地故意指引那些难民来我们军营里讨吃的,衙门就正好落个清闲,他们还巴不得呢?他们将粮食锁着不派发,自己吃,却会将难民全扔给我们管。”
政方和军方互相推卸责任?依依都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他们要吃的粮食又如何不是从百姓手中征上来的?现在百姓有难了,没得吃的了,他们就只管自己够吃的就行,完全不管百姓了?依依觉得这个社会真的很无情、很悲凉。
依依皱眉,眉心都锁成了“川”字型,依依说道:“要不这样吧,你们不是刚刚才把西昌的绥元稹给攻下来吗?要不将这些难民先给安置到绥元稹去吧,反正那里有的是现成的房宅和田舍,让他们去那里,有吃有住的,而且这样的话,那个城镇也不至于是一个空镇子,我们若是将百姓给迁了进去,才能变成真真正正的东朔的城镇。我们没了木寻镇,那就将木寻镇的居民给安置到绥元稹去,就好像是把这个鱼缸的金鱼给换置到另一个鱼缸一样。”
肖潇眼前一亮,说道:“这样也好,他们也不至于天天挤在其他镇子里乞讨了。不过那边才刚刚打战,里面还有许多尸体,我先派人将镇子里的尸体处理干净,把血迹冲洗一下,再将那些难民安置进去,以免他们看到尸体有些害怕,不敢住进去。”
金维连忙说道:“肖副将,这样虽然好,但是我们还是要先写信请示一下皇上的,若是皇上不同意,而我们提前就将难民安置了进去的话,怕是会有些麻烦?”
蒋副将不高兴地嚷嚷道:“他妈的,老子带着兵拼死拼活攻下来的城,连安置个难民还不成了?他皇帝老儿要是不答应的话,就让他自己来西疆打战,他自己攻下的城,他要干啥,我没有半句怨言。”
肖潇连忙给蒋副将使眼色,即便是对皇上有怨言,也不能当面这么说出来啊,更何况还有金维在这里呢?这金维可是跟他们三个副将不是一伙的,金维是皇上的亲信,是皇上特意派过来盯着他们的,蒋副将平日里头发牢骚发习惯了,怎么这会儿也不看看这屋里头还坐了一个皇上的“眼睛”呢?只怕这个金维会添油加醋地将蒋副将的话传达给皇上吧。
凝香一听蒋副将的话,几乎要憋出了内伤,这蒋副将可真的是有啥说啥,性子直爽得很啊,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怼皇上。
蒋副将瞧了一眼凝香那包子脸努力的憋着笑,腮帮子就憋得更是圆了,蒋副将说道:“要笑就笑出声来,别憋着。”
凝香终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依依说道:“事急从权,这一来一回的等指示,也要不少时间,不如两个同步进行,写信去禀告皇上,这边先将准备工作做好,不过将他们迁入绥元稹也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宅子有好有坏,他们必定会争夺好宅子,不一定会满意你们给他们安排的差一点的宅子,人心总是欲求不满的。而且迁入后还得有人去管理他们,安排里长之类的,所以确实是个麻烦事儿,这还是得交给衙门去办,我们就给他们提供一个镇子和建议就可以了。”
依依从今天施粥之事就知道那些难民并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把他们迁到绥元稹,必定一个个的都想住进富庶人家的宅子里,省不得要闹起来。
肖潇说道:“嗯,这样也好,我现在就立即修书一封送给皇上,同时我赶紧将绥元稹给收拾出来。”